有你一碗餛飩

 

有你一碗餛飩

 

 

星期三上午，正站在機器前緊盯著自己的筆記本電腦檢查程序，感覺到褲兜裏一震，本能的反應是老婆的電話。

＂喂！我正忙著哪！＂看都沒看號碼，手指一劃，接聽，就大聲說。

＂Hello, hello, I am Marilan”來電話的顯然不是老婆，瑪麗蓮，哪裏冒出來的瑪麗蓮？

＂I work in Chrysler work cell, you are my master, remember?”一個尖細的越南口音的女人，我的腦海裏快速地搜索著，噢，是那小個子的瑪麗蓮，一個說話速度比機器快，總是哇哩哇啦大聲說話的越南人。

＂你好，瑪麗蓮，有什麽可以幫到你嗎？＂我趕緊切換回英語頻道，（這裏打字是中文）心裏納悶，她怎麽知道我私人的手機號碼？

＂我的工區沒問題，是這樣的，這個星期五早晨我會打電話給你，到車間門口來拿你的早餐，有你一碗餛飩和米糕。我現在隻是確認一下，怕兩天後找不到你。＂

＂好的，我會接聽的，先謝謝你的早餐。＂我的心略略一沉，但口氣上還是充滿感激地笑語。

＂那你忙吧，星期五見。＂她收了線。

我拿著手機，看了兩遍她的號碼，然後把她添加到新聯係人。

 

我上一周在她的工區做過程序修改，主要是防止殘次品下線，然後講解操作流程，她嘰哩哇啦地問這問哪，又是什麽辛苦呀，又是什麽隻有她保證質量呀，沒完沒了。在別人哪，我們的結束語是＂沒問題了吧？工作愉快。＂而在她這裏，我不得不說＂我還有別的事，經理在催，有問題下次再討論。＂

 

星期五早餐是一種尷尬的東西，我是早就注意到的一個事情，這家公司裏有幾個人經常給監理買咖啡和早餐，不是過生日或節日的那種分亨，而是溜順拍馬的營營苟苟，所以我想這次怎麽會把我加上，我平時不和這類人多交往的。

反過來一想，我一不管錢，二不管人，能有什麽損失？隻要不加入她們的小團體，吃一口她的餛飩能怎樣？中午休息時，向懂越南話的朋友請教，他說，＂拿人的東西，手短；吃人家的餛飩，嘴短。她八成是想讓你幫她掩蓋什麽錯誤，我知道她們的工區常有質量問題，是人為的因素。＂

聽完朋友的一席話，我知道怎麽做了，她們大都是從越南坐船過來的，初來時，白天上班，晚上學英文，現在孩子都大學畢業參加工作了，他們是十分努力且辛苦的一拔兒人，我敬佩努力工作的人。討厭懶人。我一定要幫她把工作做好。

 

 

星期四下午，急急忙忙地把應做的工作收攤，我打開電腦，找出她工區的人機界麵程序，略加思考就開始編排操作規程的注意事項，這些都是平時需格外注意的事情，因為太繁雜，一般不會形成文字交到操作人員手裏，我仔細地分項，重點部分用濃墨重彩的紅體字，應絕對避免的地方用粗黑體字，普通的過渡一律藍色字。一個小時的功夫我就心滿意足地打印出來文本，怎麽會三頁紙？哇塞，寫得太多了，太多了！她隻是一個操作工，怎麽可能需了解那麽多？要簡明扼要，僅是相關的而不是她的崗位的，要刪掉。

 

＂還不下班嗎？＂同事陸續地都走了，我搪塞著，＂十分鍾，十分鍾，您晚安！＂

 

二十分鍾後，一張比本市地鐵路線圖還容易讀的規程就被我小心翼翼地放進了文件夾，明天，吃完餛飩就交給她，這樣殘次品絕不會從她的機器出來，她可以高帎無憂了。

 

我回家時，路況雖堵，可我還是打開了收音機，頭隨著音樂晃到著。

 

 

人遇好事精神爽，星期五早晨，我準時到了工廠，把手機放到胸前的口袋裏，握在手裏的咖啡沒有糖，今天要吃餛飩，要控製碳水化合物的攝入量，畢竟人到中年，咖啡苦一點沒關係。

 

工作還是那麽無聊，窗外天色由黑轉亮，怎麽沒有電話打過來？我確認了三次，沒有未接來電。

伸展一下身子，我走到嘈雜的車間，瑪莉蓮的崗位不是很遠，我故意繞道經過，＂早上好，瑪莉蓮！＂

＂早上好！＂

＂一切都好吧？＂

＂還行吧，你過來一下。＂

我心中莫名地一激靈，靠近到方便她講話的地方。瞄到了她放水杯的地方有空的湯杯。

＂你不是團隊的頭啦？＂我豁然明白了什麽。

＂不是，我已辭掉近一年了。＂

＂挺遺憾的，為什麽不是了呢？＂

從她的語氣中，我知道是不需解釋的，我淡然地一笑，說＂這樣不是離你們這些美女更近一些嗎？＂她笑了，我也笑著轉出她的視線。

 

回到我的座位，看了一眼那張彩色的規程，桌上還有半杯咖啡，我喝了一口，又涼又苦。

 

[魯鈍]

如果你如此豁達，何不將你做的功課無償送給她呢，感動一下她？

[wingreen]

回複 '魯鈍' 的評論 : 她們能有今天的好日子和他們的辛苦努力分不開，但人性的弱點是永存的。

[wingreen]

回複 'Blue-Crab' 的評論 : 原來都是上級給員工買咖啡, 現在反過來了。不是好兆頭。

[魯鈍]

以君子之腹度小人之心。你想投桃報李，人還不給你機會呢。

[Blue-Crab]

公司應禁止低級別員工給職位高的員工買吃喝送禮物，聚餐或者AA或者職位最高的付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