疲憊
傑夫早晨離開的家,計劃到魁省一設備公司出差一周,先是到巴厘市接上一名工程師,然後裝材料,就在材料裝車後,接到老板電話,延後出差日程,說是因為安全隱患,今天早上魁省把設備公司項目叫停,無限期整頓。傑夫又去卸車,送工程師回家。在漢堡店吃午餐時,剛要給老婆打電話,手機掉到地上,後麵的人沒看到,一腳踩了上去,結果是手機報銷了。
時過中午,氣溫驟降,冰雨隨風至,冰粒劈喱叭啦地打著車頂,路麵上己經結了一層薄冰,每個人都萬分小心地慢慢駕駛。
從巴厘市一路開車回來,車身上滿是冰,近七十公裏的路程,楞是開了整整四個小時,傑夫把車停到自家的車道上時,天已黑得一塌糊塗,借著窗戶裏透出的亮光,傑夫辨識出在車道上的另一輛皮卡車屬於自己的嶽父,有可能是嶽父知道自己出差,他過來幫女兒鏟雪。傑夫沒有多想,打開後車門,拉出自己的行李箱,小心翼翼地滑動著腳步,慢慢地上了台階,摸出正門的鑰匙,輕輕地開門,把行李箱放到衣帽間。
"我回來了。"傑夫沒有大聲地喊,隻是習慣性地說了一句,沒有人回應。
一樓廚房的燈亮著,可是沒有人在,餐桌上擺著兩隻高腳玻璃杯,一盤切好的烤肉和一盤混裝的堅果,傑夫想,看來真的是嶽父來了,不然老婆一個人不需要兩隻酒杯。傑夫脫了防寒服,換上軟底拖鞋,往樓上走去。
樓上的主臥的門是關著的,不過可聽到淋浴的水聲,傑夫正要開門,聽到頗似老婆的聲音,"你現在餓不餓?"傑夫感到不對,老婆沒有在洗澡,嶽父不可能在自己家主臥浴室洗澡,那會是誰呢?傑夫頓時覺得五雷轟頂,手扶著牆站在那裏。
傑夫定了定神,沒有推門,滿格的疑惑和憤怒似龍卷風般在頭腦裏族轉著,一分鍾,二分鍾,三分鍾,龍卷風停了,傑夫決定去把嶽母叫過來,讓她老人家開開眼。傑夫滿腦子都是自己如何對老婆好對嶽父母好和老婆不堪的畫麵,他極力地抑製自己的情緒,控製好自己的身體,因為他突然發現自己走路異常的沉重而且不分左右。
傑夫手扶著牆,悄無聲息地下樓,穿好防寒服和鞋,輕輕地開門,鎖好門,鑽到自己的車裏。冰雨比下午時更猛了,四周的樹和地都被冰粒打得刷刷地響。
嶽母家離自己家隻有十分鍾的車程,出了小鎮,向南穿過大片鬆林,右轉上坡,再向西南開五分鍾就進到嶽母家所在的小鎮,由於心急,傑夫上坡時猛踩油門,車快速地調轉了方向,一頭紮進了路邊的草地,傑夫趕緊煞車,停下來,下車前後檢查狀況,路上沒有任何車輛經過,冰雨打到傑夫的臉上,化成水珠滴下來,傑夫一邊罵一邊尋找回到路麵的可能,他從車的後備廂拿出一把野營鏟,努力在前輪的倒退方向挖出兩個斜坡,然後小心翼翼地倒回到路麵,重新坐回駕駛室,傑夫鎮定了許多,心中懊悔,萬一沒有事,嶽母問起該如何回答?
嶽母是一個幹淨的老太太,永遠的一手好廚藝,永遠的充滿了偏見和活力,傑夫在內心的矛盾中掙紮著,但還是按響了門鈴。
"哎呀,你怎麽回來了,還知道我在這?"開門的竟然是老婆,傑夫激動得沒說話,被老婆一把拉進門,"咋傻了,快進來,外麵挺冷的!"
老婆幫忙把防寒服掛進大衣櫥,又拿來了拖鞋,"你怎麽回來了?"繼續追問,"魁省那邊暫停了,安全問題,估計至少要一周後才能進入現場。"傑夫伸頭向客廳看了一眼,"你爸在家嗎?" 老婆瞪了一眼,"別總你爸你爸的,是咱爸! 他說晚一點回家。"
傑夫想問卻欲言又止,嶽母從廚房出來,"傑夫,餓了吧?洗洗手,先吃點牛肉。"老太太一臉的慈祥,"爸去哪了?我想和他老人家喝一盅。"傑夫心裏壞壞的說。
"冰雨把超市的暖房壓塌了,他打電話來說要安置好那些花草再回來"老婆插嘴說,傑夫心裏想是得安置好花花草草才能回家。
"傑夫,等爸回來再吃飯吧,估計快了。"傑夫心裏喊著別瞎等了,他不會早回來的,可還是什麽也沒說。
人在饑餓的時候,時間過得最慢。
嶽父開門進家的時候也就比傑夫晚了十五分鍾,可傑夫卻覺得過了有個把鍾頭,他心裏反複假設著各種謊言和場景。老婆和嶽母在廚房裏聊著天準備好了晚餐。
"糟糕的天氣,"嶽父坐在餐桌旁的第一句話就是抱怨這場冰雨,暖房的玻璃頂棚坍塌了一半兒,盆花和頂棚的直接損失就幾萬元了,都照了照片,保險公司專員也勘驗了,臨時封牆三千元現金,嶽父繼續重複著他的損失。傑夫心裏嘀咕著,看來這老頭沒去我的家,可那明明是他的車。傑夫在滿懷疑問中吃完了晚餐,他的確想不明白誰在自己家洗澡吃飯。
晚餐結束了,傑夫主動幫助老婆收拾餐桌上的餐具,禮讓嶽父嶽母到起居室看電視,然後進廚房陪老婆洗碗,順便到窗前看了看車道上的車,怪了,嶽父今天咋開的是嶽母的車,傑夫實在是忍不住了,問老婆:"今天我回來把行李放家裏了,為啥咱爸的皮卡在車道上呢?"老婆拿手指豎在嘴上,"噓,別問了,一會兒告訴你,今晚咱住在這兒,明天再回家。"
冰雨一直在下,老婆和傑夫躺在她的閨房裏,老婆命令傑夫說,"這件事你千萬不能跟我媽講,你保證!"傑夫說,"我保證!"
"因為你出差,所以我計劃回這邊住幾天,我的後表妹和後姨媽來鎮上辦事,爸把皮卡車借給他們,我讓她們住咱們家一兩天,省的和媽見麵就吵。"老婆看了看傑夫,"你知道咱媽最看不上我的這個表妹..."老婆繼續小聲地說著。
傑夫知道她的表妹,也知道嶽母討厭表妹母女,一股放鬆的疲憊感襲來,在老婆的身旁發出了酣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