沽河淚（1）（長篇小說連載）

    這是一段沒有血緣關係的血緣之愛！

 

    這是一段沒有男女私情的男女之愛！

 

    這是一段沒有兩性區別的兩性之愛！

 

    我要把這段愛寫出來，作為我的懺悔！因為我曾經和我父母還有村裏許多其它人一樣，極力反對阻撓甚至鄙視這一段愛。

 

    我坐在飛機靠窗戶的座位上，在上萬米的高空，從美國飛往中國參加一個不尋常的婚禮：將要結婚的這對新人，一個是我的大哥，一個是我的大姐。你也許會問，他們是你的表哥表姐吧？不是的，他們確實是我的親哥親姐，千真萬確。我和我妻子娟娟，倒是表兄妹的關係。娟娟就坐在我身旁，依靠著我的肩膀，眼睛一會睜開，一會閉上，有一搭沒一搭和我說著閑話。

 

     “二哥，你說大哥會不會改變主意，不想見我？”

 

     “不會的，大哥不是小氣的人，他特意囑咐我，帶你一起回來！你也想念彬彬對不對？”

 

     彬彬是大哥和娟娟的兒子，是他們倆五年婚姻的唯一收獲！

 

     “我總覺得沒臉見他。是我們首先對不起他，這些年還要接受他的照顧。”

 

     “娟娟，你不要總覺得對不起大哥，要說有錯，也不是你的錯，是我們哥倆的錯。”

 

     “當初要不是我媽帶我到你家認親戚，要不是你媽後來尋思覓活，又哭又鬧，我也不會嫁給大哥和大哥生活5年。”

 

     “你啊，心地好，心腸軟，人又隨和，好像跟誰生活都行。我不一樣，看準了誰，就不會改變主意。這一點，我跟大哥真是很像！”

 

     “能碰到你們哥倆，也算是我前生修來的福氣。”

 

    說完這句話，娟娟又閉上眼睛。我打開飛機窗戶的塑料擋板，一陣炫目的光線透進來，窗外已是白天，飛機漂浮在雲海之上，遠處的雲朵，如一座座堆成山的棉花垛，陽光映照之下，雪白輕盈，盡收眼底，讓我想起和娟娟在棉花垛裏嬉戲打鬧的那些秋天，我那時就認定將來娟娟要做我的媳婦，可是陰差陽錯，娟娟卻在我大學畢業那年，嫁給了大哥！

 

    飛機的機翼輕輕擺動著，像是大海中的船帆，在雲海中航行。這樣的景色，我幾乎每年都會看上幾次，有時為了公務，有時為了家事，還有幾次名義上是為了看大哥，實際上是為了看娟娟。

 

    我和娟娟結婚十幾年了，有兩個孩子，一男一女天真可愛，經濟條件很寬裕，日子過得很知足很幸福，可是大哥和娟娟離婚後一直單身。大哥在國內屬於典型的鑽石王老五，我這個留美博士，一直給他打工。他周圍年輕漂亮的女孩子要多少有多少，在這個情人小蜜滿天飛的時代，大哥離婚後卻保持著一種苦行僧般的生活，若不是娟娟和大哥有過五年的婚姻，我還會以為大哥有某種生理缺陷。在許多人眼裏，大哥要麽身體有某種問題，要麽心理有某種障礙，或者二者兼有。我曾經以後麵這條理由，極力反對大哥和大姐的關係，勸說大哥去看心理醫生，大哥每次都是苦笑著搖頭，說我無法理解他對大姐的感情。

 

    大哥是那種感情上需要女人照顧的男人，需要一個理解並懂得他的女人，或許這是他在感情上，如此依賴大姐的原因吧！而我跟大哥相反，娟娟曾跟我講，和大哥生活的五年，覺得大哥像個父親，生活上嗬護照顧她，但卻不清楚娟娟心裏到底想要什麽，經常化了錢化了時間，卻令娟娟不開心。而娟娟對大哥也一樣，有時想讓大哥開心，反而會惹得大哥生氣，娟娟覺得無論自己做什麽，都無法讓大哥對自己產生對大姐的那種依戀和順從！

 

    “二哥，這次回去陪陪你母親吧。我媽講，她現在癡癡呆呆，許多事情記不住，許多人都認不出來了。”

 

    提起母親，我一陣心酸。這些年的悲歡離合，幾乎都和母親有關！我不否認母親真心愛我和大哥，從心底為我們倆好，但她的愛，卻借著文化傳統習俗，甚至個人的麵子，以一種很自私很極端的方式，影響了全家，幾乎毀掉四個人的幸福！我相信，如果母親頭腦依舊清醒，沒有變成癡癡呆呆的樣子，大哥大姐依舊不可能結婚！

 

    與大哥相比，我覺得自己實在是個不孝之子。娟娟和大哥離婚後，我不顧母親的極力反對，毅然和娟娟結婚，母親因此不僅和娟娟的父母斷絕了親戚關係，還將我痛罵一頓，讓我從她眼前消失，發誓永遠不要再見到我。我那時年輕氣盛，讓我象大哥那樣對母親逆來順受，我做不到，我衝著母親大吼：

 

    “你不要以為生我養我，我就什麽都要聽你的，你獨斷專行，自私霸道，什麽事都要你說了算，你以為你在為我們著想，實際你都是為你自己，你不配做我的母親！”

 

    我說這番話的時候，母親氣得幾乎暈過去，那天以後，她的身體和精神狀況一天一天變壞。這些年大哥和大姐多次央求母親，允許我回去向她下跪道歉，可母親總是不肯原諒我！

 

    我對大哥和母親雖然心懷歉疚，但並不覺得自己真的做錯了什麽。對於大姐，我卻有一種深深的負罪感！一切的一切，要從大哥八歲那年母親改嫁說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