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裏看刀

腹中百萬兵,無聊以詩鳴,一點浩然氣,千裏快哉風!
正文

沽河淚(10)

(2013-09-20 08:41:02) 下一個
    節令剛入夏天,傍晚時分的白沙村,炊煙嫋嫋,微風習習,還帶著一絲涼意。走上沽河大堤俯瞰小村,一條小街彎彎曲曲,街道兩旁南北排列著幾十棟房屋,還有幾棟單獨散落在樹林之中,房子都很老舊,有磚瓦房,也有草坯房,多數房子是四間,老家的人並不忌諱四這個數字,也有三間或五間,但很少。
 
    房子結構基本一樣:中間是灶房,灶房靠屋門兩邊各有一個燒火做飯的鍋灶,鍋灶左邊上麵壘一個小小的灶窩,放洗好的碗筷盤子勺子等,下麵是風箱。灶房正北是一個大的碗櫥,使用土磚和土積壘成,下麵分成幾個格子,放油鹽醬醋,五穀雜糧,蔬菜水果,剩菜剩飯,反正能吃的東西都堆在裏麵,多了放不下,就直接放在外麵,日子久了不清理,經常會有黴味,老鼠螞蟻蟑螂亂竄。碗櫥旁邊通常會有一個鹹菜缸和水缸,鹹菜缸裏生蛆司空見慣,伸手到缸裏撈鹹菜疙瘩帶出幾個蛆,放水裏洗一洗照吃不誤,那時候小孩子肚子經常長蛔蟲,與這種衛生條件,應該有很大關係。
 
    另外兩間就是炕了,東邊的叫東間炕,西邊的叫西間炕,因為許多家東邊有個廂房,東間炕都比較暗,西間炕相對敞亮,算是主臥室,父母睡覺的房間,東間炕通常是老人或小孩住。炕靠著窗戶一麵,大約占房間三分之二的地方,另外三分之一的地方擺桌子櫃子箱子,炕外麵能站能坐能轉身的地方就很小了,這塊地方稱為炕旮旯,大概就是這個緣故。
 
    父親的房屋在沽河大堤旁,周圍有一些大樹,前後並無人家,屋的後牆和屋山上用白色石灰寫著當時最神聖的口號:毛主席萬歲!共產黨萬歲!將無產階級文化大革命進行到底!按現在的說法,絕佳的廣告位置。若非當時人們身上套著這把精神枷鎖,誰能說白沙村不是一片樂土呢?
 
    大哥兜著那些嘎啦,光著上身跟著大姐興衝衝跑回家,進門看到母親正在鍋台邊彎腰刷碗洗筷子,高興地對母親說:“媽,你看我摸了這麽多嘎啦!”說著把嘎啦嘩啦啦倒進臉盆裏。
 
    母親直起身,看到大哥光著上身,大姐正往臉盆裏舀水,衝著大哥喊道:“傍黑天的,誰讓你光著個身子,凍著怎麽辦?”說完也沒擦手,快步到裏屋給大哥拿出件藍色粗布褂子,幫大哥穿上。
 
    大哥一路跑回家,沒覺得冷,這時進屋穿上衣服,暖和過來,突然打了個噴嚏,噴出一點鼻涕,母親忙用手把大哥鼻涕擦掉,手往鞋底一抹,嘴裏說道:“你看看,你看看,凍著了吧!以後早晚不許光著身子,聽見沒有?”
 
    “聽見了!”大哥輕聲答應著,走到大姐身邊,蹲下來和大姐一起洗那些嘎啦。大姐能聽出母親的話是衝自己講的,有些怪自己,但也不好分辨,於是問母親:“媽,我們晚上吃什麽?”
 
    “我不饑困,你爹酒喝多了在睡覺,你想吃什麽自己做!”母親的口氣有些冷淡。

    大姐不知該對母親說什麽,便對大哥說:“大姐下掛麵,澆上嘎啦韭菜湯,可好吃了。”
 
 
    父親大概被母親的大聲吵醒,從炕上起來聽大姐說要煮掛麵,對大姐說:“竹梅,你多煮幾碗,我去後院割韭菜。”
 
    當著父親的麵,又是新婚第一天,母親不再說什麽,繼續刷剩下的碗筷。大姐將嘎啦洗好,韭菜切得又短又勻,嘎啦在鍋底爆炒,然後倒水煮開,撒上韭菜,也不用任何佐料,靠嘎啦自身的味道,做出一盆鮮美的嘎啦韭菜湯,澆在剛出鍋的掛麵上,大哥吃得滿頭是汗。
 
    晚飯後父親對大姐講:“以後讓亭亭跟著你,睡東間炕,夜裏照顧好亭亭!”
 
    農村當年的生活,一黑天就滅燈睡覺,早睡早起,若天氣熱,許多人會到大街上乘涼聊天,等涼快了再回屋。大姐把褥子鋪開,蚊帳掛好,對大哥說:“亭亭,你先站到炕旮旯,我打完蚊子你再上炕.”
 
    大沽河夏天蚊子很多,蚊帳放下後,會有蚊子還在裏麵。大姐拿起一把芭蕉葉做的蒲扇,將蚊帳的簾口掀起,站在蚊帳裏,轉著身子,在每個角落揮舞著蒲扇,將蚊子驅趕出去,最後放下蚊帳簾子,掀開一個小口對大哥說:“快上炕,別讓蚊子跑進來!”
 
    大哥便從小口鑽上炕,問大姐:“我睡那邊?”
 
    “你睡外邊吧,裏邊有些熱!”
 
    大哥便脫得光溜溜躺下,大姐幫他蓋上毯子,自己也脫掉衣服,睡到半夜,覺得胸口癢癢的,睜開眼借著月光,看到大哥側身睡得正香,小手壓在自己胸上,想把他的手移開,不知怎麽自己卻側過身,手搭在大哥柔滑的背上,又進入了夢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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