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兒五歲時來到德國,成了一個陪讀的小“留學生”。
小姑娘從小調皮,膽大,對異國他鄉的一切,充滿了好奇。這生活環境的巨大變化,似乎對她沒有太大的影響。出於語言的考慮,過了不久,我們就把她送去了幼兒園,盡管一句德語也不懂,也沒見她有多少扭捏。第一天回來後,問如何,她說好,問為什麽,答:“這裏玩具多!”,我們一顆懸著的心,即刻放了下來。
在大學的那幾年,我們過著清貧、但不乏快樂的生活。有時她要這要那,媽媽說,沒錢那。她睜大了眼睛,十分不解:“沒錢?上銀行取啊!“
“馬蘋果“的故事
晚安故事是女兒睡覺前的最後一道程序,到了這裏,多了一些德文讀物,當時,我這個家裏“最懂德文”的,就當仁不讓了。
一次,女兒的畫冊裏,出現了一個新詞:Pferdeapfel,組合在一起的兩個詞很簡單,Pferde – 馬, Apfel – 蘋果,我的朗讀脫口而出,“馬蘋果..”。翻到畫冊的下一頁,當我看到,那一粒粒的“馬蘋果”從馬優雅的臀部而出的時候,為時已晚,“史上“最烏龍的翻譯已經誕生了,並成了家裏經久不衰的笑料。
直到現在,妻子還不時揭一下我這個“傷疤”。晚上看電視,偶爾她會上一果盤,並“溫柔”地加一句:“來個馬蘋果,增加點營養。”
要見聖誕老人
每年聖誕節前,大學總要組織教授夫人和留學生家屬聚會一次,大家玩遊戲,做手工,當然,聚會的高潮是聖誕老人的“大駕親臨”了。孩子們都會得到一份小禮物,最後皆大歡喜而散。
女兒逐漸到了對聖誕老人將信將疑的年齡了,在拿自己那份禮物的時候,還偷偷地觀察了聖誕老人大紅袍下麵的穿著。 回來後還在自言自語,“聖誕老人穿的是牛仔褲!“
本來,每年聖誕平安夜,我們會把禮物準備好,第二天早晨,孩子一開門,看到擺在門口的禮物,歡呼雀躍,對那從未謀麵的“聖誕老人“感激涕零。今年,這屢試不爽的遊戲不靈了,女兒非要見見聖誕老人不可,不然,堅決不去睡覺。
眼看到了夜裏12點,外麵“雇“一個人冒充都來不及了,我們夫婦倆個“被逼無奈”,隻好據實以告,小姑娘失望至極,無聲地哭了。
我們親身經曆了一個童年夢想的破滅,至今都很惶恐,不知道當時是不是有更高明的辦法。
小老鼠的“葬禮”
女兒上小學一年級的時候,一天從學校帶回了一隻小老鼠,是的,確實是老鼠,而不是胖乎乎的荷蘭鼠什麽的。她告訴我們,動物收養所的人到學校去了,說這個小老鼠沒人收養了,她看著可愛,就帶回來了。
小老鼠裝在一個簡陋的小籠子裏,裏麵有喂食的小容器,它在籠底薄薄的草裏嗅來嗅去,發紅的小爪子清晰可見。
妻子號稱平生最怕兩種東西:蛇和老鼠,但還是不忍心傷害孩子的善意,勉強同意收留。後來,朋友又送了一個高級的鼠籠,大了許多不說,裏麵還有一個轉輪。女兒放學後,做完作業,給老鼠喂食,喂水,隔一段時間,還要打掃鼠籠,換上新草。忙得不亦樂乎。小老鼠也悠哉悠哉,每天吃飽喝足,在輪子上“瘦身“鍛煉不止。
孩子的熱情常常不能持久,漸漸地,“服伺“小老鼠的任務落到了大人的身上。又過了好長一段時間,不知是病了還是上了”年紀“的原因,小老鼠越來越瘦,終於有一天,躺在籠子裏一動不動了。
大概是頭一次體會到死亡的無情,小姑娘嚎啕大哭,撕心裂肺的有點嚇人。為了安慰她,媽媽找來一個裝巧克力的盒子,裏麵鋪了點幹草,將小老鼠“蓋棺入殮”,由女兒捧著,隨我走出了家門。
出門過一條小街,右麵是一個教堂,對麵是一片公共綠地,裏麵古樹參天,其間散立著幾個紀念碑,如果沒記錯的話,應該是紀念小鎮兩次世界大戰死難的人。內心叨念了幾句,求亡靈寬恕,我在石碑之間挖了一個小坑,趁著夜色下的路燈,將小老鼠”葬“在了那裏。
回到家裏,雖然臉上的淚痕還清晰可見,但小姑娘已經平靜多了。我逗她說,“女兒,哪天老爸要是死了,你要能哭這麽一鼻子,我死也瞑目了!“
她眨眨眼睛,不知道聽懂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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