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時候,有一段時間總愛去看火車。一列客車進站,家鄉小站的月台上,會即刻熱鬧起來,迎來送往的短暫喧囂之後,又很快歸於平靜。看著黃昏中漸漸遠去的列車,兒時的心裏,竟然有一股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好像魂兒也跟著那火車走了一樣。
漸漸長大,愚鈍的我,偶爾也會對隻言片語的詩詞產生點兒共鳴:“黃河之水天上來,奔流到海不複回“,恕我褻瀆詩人深遠的意境,恢弘的氣魄,但按我的歪解,這裏的惆悵,和我上麵的說不清,道不明,竟有點相似。
直到有一天,我學到了一個德文詞,我才明白了,這說不清,道不明,實際上是“有名有姓“的,德文裏叫 Fernweh,是一個組合詞,Fern - 遠方,Weh - 疼痛,痛苦,合在一起的意思即是,對遠方的向往,去遠方的欲望。德語裏,它與Heimweh - 思鄉症,鄉愁,互為反義詞。
從對Fernweh的解釋可以看到,母語為漢語的我,竟然找不到一個對應的詞。求助於萬能的互聯網,還真挖出來了一個估計沒有多少人知道的古詞:慕遠,按互動百科的解釋,其含義是向往遠方,最早使用它的,是發明地動儀的大科學家張衡。
我們不妨把下麵這個德語的日常小對話翻譯、比較一下:
„Hast du Heimweh?“ , „Nein, im Gegenteil, ich habe Fernweh!“
凡人版:“想家了?“,“哪兒啊,正相反,正想滿世界瞎逛呢!”
凡人版,通俗易懂,但稍嫌羅嗦;古人版,言簡意賅,卻略帶暮氣。詩人敏感,對細膩的感情表達得比較傳神。隻是這詩人版,若年輕氣盛時說給老家的鄉親,他們必定笑掉大牙,若我父親在場,倒黴趕上他老人家心情不好,他賞我一巴掌,也是沒準兒的事兒。
看來,博大精深的漢語,在這裏少了點什麽。平時寫點什麽,常常漏洞百出,的、地不分,更是隨處可見,我卻想鬥膽造一個詞,有個名人不是說過嗎,大狗叫,小狗也得叫,這裏順口汪汪兩聲:遠方是什麽,是異域;想往但又覺得遙不可及,那酸酸的感覺又是什麽,是憂鬱,嚴重了,叫抑鬱。二者結合,相得益彰,“異鬱“不正是一個挺傳神的雙關嗎? 下麵,隆重推出上麵對話的goolie版:
“想家了?“,“沒有,正相反,我異鬱著呢!“
外一篇: 胡思亂想
我是一個時不時犯點“異鬱”症的人,過一段時間,就會心癢難忍,想離開這“自己活膩了的地方“,到”別人活膩了的地方“去看看。LD常批評我”不安分“,我就找理由說,古人都說了,破萬卷書,行萬裏路嗎。
聖人孔老夫子,一生顛沛,周遊列國,我有時大不敬地想,莫非他老人家也有點”異鬱“?不過,有一點是肯定的,那些遊遍名山大川,鬥酒百篇的大詩人,不但“異鬱”,而且肯定是“病入膏肓”了。
候鳥年複一年,南來北往;笨拙如海龜,每年漂泊、遷徙幾千公裏,我甚至有時懷疑,人這不時襲來、渴望遠方的焦躁,會不會有遠古祖先的本能在起作用那?! 有人會說,胡說八道,動物的遷徙可是有規律的。但這不足以駁倒我的悖論,你看動物那傳宗接代的“行為“,中規中矩,守時節製。到了人類這裏,不也給發揮得七葷八素嗎。
據說,生命最早是從海洋到陸地,如果我的悖論成立,還可以解釋為什麽人們那末喜歡去海邊,那”大海啊,故鄉“的詩情畫意,竟然是一句遺傳基因在作怪的大實話!
無論如何,這不時冒出來的“異鬱“,給平淡注入活力,讓想象力飛翔 ,使生活常新!
今天,你“異鬱”了嗎?
- - 夢話胡話,博君一笑,多謝閱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