飛莽の旅 (Giro di Fremont)

壇子裏這幾天有兩件矚目的賽事。一個是猛子的“笨呆弱”，讓他自己說吧。另一個，就是我要說的：飛莽の旅 (Giro di Fremont)。（因為有個選手叫田中，我用了個平假名）。

2024年2月4日，立春，龍年的第一天。一條幾千英裏長的巨龍，以12級以上的暴風，從太平洋上空直撲舊金山灣區。這就是 River in the Sky，“空中河流”。說是“河流”，並非誇張的形容，因為水量是世界最大河流的亞馬遜的兩倍以上。從夏威夷島附近形成，朝著西北方向登陸美國和加拿大的西海岸。舊金山海灣由兩條山脈組成，東岸的太平洋山脊，和東灣的大菠蘿山脊。然後是加州中央山穀，再然後是內華達山脈。所向無敵的太平洋巨龍的龍頭在這裏遇到了山脈的阻擋，毫不客氣，狂怒起來，從3日下午5點開始，飛沙走石，烏雲蔽日，傾注大量降水。大雨連續下了幾十個小時。

舊金山機場在灣區的海麵上，很多航班試圖降落，但被狂風吹得像一片樹葉，不得不重新飛起，改道洛杉磯或其他機場降落。星期天，有幾百個航班取消，延期。道路汪澤，樹木砸在路上，樹枝大量堆滿屋頂和街區，滿目瘡痍。

這天剛好是舊金山半馬。在開賽前28分鍾決定取消，很多人都已經站在了起跑線上。因為天氣條件到了不適合比賽的級別。

但是，很少有人注意，舊金山還有一個超級馬拉鬆，沒有取消。這就是“飛莽之旅”：Giro di Fremont 60K。

Fremont（飛莽）位於東灣的南端。比賽首先從斯坦佛路攀登東灣最高的使命峰 (Mission Peak)，下山後環繞伊麗莎白湖，再登上Niles峽穀的Vargas高原，穿過礦湖，沿著阿拉米達河北岸進入小狼山 (Coyote Hills)，登頂後向南環繞海灣裏的Newark沼澤，最後衝上Don Ed小山頂後下山衝線。全程60公裏，37.25英裏，總爬升約6000尺。

比賽定於早上8點開賽。但有4人提前於7點出發。這個時候，城市風力是28mph (6級），陣風40（8級），起跑線的樹木已經吹得東倒西歪，雨衣啪啪作響。但是，這還隻是山腳下，一開跑，就上山，到了半山腰，風力已經大得很難站立。使命峰的上升坡度平均是13，山高凸立，迎風麵到底多大風力不知道，在山口據說是80mph(12級），並帶有強降水，夾雜冰雹。由於道路被多日的雨水浸泡，泥濘不堪，很容易滑倒，在如此的狂風下，賽手們要選擇路的那一邊，起碼在吹翻那一瞬間是倒地，而不是直接下懸崖。更為可怕的是，在呼嘯的狂風中，一根電線被吹斷，在空中飛舞。

風速過大，導致氣壓很低，呼吸變得異常困難。這遠遠影響本已艱難的速度。大部分時候，隻能是登山，無法奔跑了。甚至隻能靜止站立，等風稍小一點再移步。巨大的雨點打在眼鏡上，要看清下一步在哪兒下腳，別踩到坡下去。

因為Horse Heaven Trail被山水衝毀，比賽路線改到北側的Hidden Valley。這裏的路況依舊非常惡劣。7點上山的四位勇士艱難爬到山頂附近，卻遇到了更早到達的阿唐哥。這位“浩玩”的狠人，早已在等候賽手們。因為颶風極為危險，建議放棄最後一段登頂，直接向北下山。

下山也困難重重，太滑。速度快了，但狂風依舊，似乎更容易被吹飛。有人帽子被吹上了山，漫山遍野地追；有人屁股坐到了泥潭，洗洗還能用：有人的雨衣被狂風撕裂成碎片，兩腿破袈裟。最可愛的是那些牛兒們，擋在路中間，小心翼翼地通過，有時到了身邊，這些龐然大物猛然站起。。。。

下到山下，又回到人間。風力降到6-7級。但街區一片狼藉，好好的人行道，堆滿了倒下的各種樹枝廢墟以及大小果子。進入伊麗莎白湖，那應該是最舒適的環湖兩英裏，沒有爬升。但狂風中，水麵沒有了阻擋，那就不一樣了。地麵到處積水，你隻能破罐子破摔，不管鞋子有沒有水了。

接下來是第二個山峰：Vargas。雖然沒有使命峰高，但特殊的Niles峽穀地形，形成了巨大的風洞效應，氣流到這裏被兩山擠壓，風速急劇加快。上山的路線在一個小峽穀的半山坡上，左高山右峽穀，因為洪水很多地段出現裂縫，左邊是不穩的山坡，碎石滾下，所以道路封閉了，隻允許行人和自行車通過。但這個暴風雨的時候，賽手們都警惕地看著左邊山上會不會滑坡，路麵會不會塌下去。下山的道路比使命峰更加泥濘，好在隻有5英裏。

山下到了曆史名城Niles。說起電影城，大部分人隻知道洛杉磯的好萊塢。但在卓別林時代，電影城卻是在舊金山的。比賽路線進入一個Grau Pond，不料大雨淹沒了湖中的路徑，過不去。隻好返回，繞道而行。穿過礦湖，就沿著沙石的河畔一直往西，跑向太平洋大海灣。最後到達小狼山。

這時風向轉為正頂風。海灣沒有阻擋，狂風直接吹向山坡。小狼山不高，但非常陡峭，隻能走。在頂風中連爬三個山頂，就進入了終曲，但那是最後的考驗：在大海中間的沼澤，Newark Slough。你會在大海中間奔跑，兩邊都是大海。所以保持不被吹到大海裏，是每一步都要考慮的問題。

（這是San Jose的天氣記錄，不代表比賽路徑的高山大海的狀況）

比賽一共有55人報名。最後完賽的隻有13人。這13位勇士自稱Idiots，要麽年輕力壯，要麽是有豐富超馬越野經驗的老鐵，還有國家級選手。一般人也不容易拷貝。他們有毅力，有能力，有克服困難的決心和對付危險的智慧。

在如此極端的天氣下安全完賽，也和強大的組織與誌願者分不開的。全程有4個補給站，其中一個經過兩次。提供了豐富的食物和支持。有11個路線協調點，這個天氣下迷路是非常危險的。有8處廁所和水站，還有9處攝影點。從而保證了在最困難的地段都有誌願者在場監督安全。這些誌願者同樣也在狂風暴雨中攀登到高山峽穀之間，沒有任何防護阻擋。等賽手通過後，又奔赴下一個地點駐候。誌願者本身也大都是經驗豐富的馬拉鬆和超馬選手。

向英勇的13位Survivors致敬！向所有組織者和誌願者致敬！真不可想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