俄羅斯留學軼事之十------意外收獲

莫斯科第二十五號醫院，也即莫斯科婦產醫院座落在寬敞的列寧大街上，緊鄰加加林廣場，航天英雄加加林振臂飛天的雕像高矗入雲，仿佛在提醒人們不要忘記這位飛天英雄及他的壯舉。

 

九 七年春夏交替之季，萬物吐綠，丁香花開。一天，懷胎十月的太太曼吃過晚飯突然說有情況，開始宮縮，一陣強過一陣，她有經驗，稍早前已將去醫院所有需要都準 備好裝在一個包裏，此時的她異常地冷靜，開始洗頭，按中國人的習慣生產後的月子裏是不能洗頭的，然後是更換衣服，還找出事先準備的一小包紅參粉，這是用來 補充體力的，一切停當後，朋友金生的車也到樓下，在晚上十點鍾時按照與助產醫生的約定來到二十五號醫院，這裏是莫斯科最好的收費的婦產醫院。這位助產醫生從曼懷孕之初便全程跟蹤，每次體檢都由她經手，在懷孕五個月時就是她向我們報告了胎兒是男性的喜訊，兒子的即將到來是我們遊學俄羅斯的意外收獲。

 

見了醫生安排了臨時觀察病床看暫無大動靜便把朋友們和車放了回去，留我一人陪伴在側，這家醫院是鼓勵家人陪伴進產房的，也就是說我將是第一個見到我兒子的人。陣痛仍在繼續，醫生每隔半小時會來檢查，她憑借多年經驗告訴我們要到天明後才會有結果。

 

自 然正如她的預報，一夜無事!  但那一陣緊似一陣的痛疼不曾間斷，曼的體力經受著挑戰，我卻一點也使不上勁，隻有用心去感受用心去分擔那痛苦，也讓我聯想到大女兒出生時何嚐不也是如 此，八八年妮妮出生在北京首鋼醫院，出生幾天後曼便患上嚴重的乳腺炎，還開了刀，每天換藥引流，痛苦不堪，病程近月。盡管如此，那些年曼經常為孩子沒吃上 幾天母乳而自責。

 

早晨六點半醫 生最後一次檢查後報告：時機成熟了。當時好像還打了催產針，一夜未眠疲憊至極的曼用手托著已下降入盆的大肚子在我的攙扶下踉蹌走入單獨接生房，我沒有問她 是否還有再生一個的念頭，如果問她，一定會說打死也不再要。可據說女人總是這樣，一但胎結腹中，就會忘記前次的撕心裂肺，針刺刀割，想必應是母性在慫恿。

 

人 被放躺在產床上，醫生有經驗地安扶，輕聲講述用力配合要點。但這些的作用難抵不休止的痛疼的圍城。羊水破了，嘩啦啦地流出，胎兒的最後保護沒有了，胎兒頭 部頂端清晰可見，這是決戰的時候了，醫生讓助產士從上向下推擠腹部，而醫生本人大聲喊著號子，我能做的有限，用手緊握曼的手，應該是被她死死抓住，那場麵 和電影裏一模一樣，唯一不同的是：一個假一個真。我們的加油鼓勵是有些作用的，但產婦本人才是要在劇痛，推擠，吆喝中傾盡全力的主角。

 

經過多輪衝鋒胎頭仍下不來，醫生果斷側切，剪刀切下去的咯吱聲在產房中清晰回響，這咯吱聲已帶不來新的疼痛，隨著醫生最後一次命令的下達，一個黑青色的家夥裹著黏液掛著血絲滑入托盤，那腦袋大的足占有身體一半的比例，已被擠壓的象個棉鞋底子，時鍾此刻剛好指向早上七點半。曼的肚子癟下來像一放氣的皮球，人也攤軟下來，她已沒有再多的氣力，但當聽到助產士提起孩子的雙腿用力拍打並回應出那小子的第一聲啼哭時，她才露出一整夜都不曾有的笑容，象是在說：值了。

 

一 邊有人在給小家夥清洗，稱重（七斤二兩），量身高，拓手足跡。另一邊醫生在為產婦做著最後的清理，胎盤沒有完全脫落，一定要全部找到，在即將完成清理的最 後瞬間，血大量湧出，這是大出血的信號! 醫生絲毫沒有慌張，有條不穩地安排外冰敷，內加壓，掛上液體，等等。倒是我沉不住氣，看著曼經曆一夜的鏖戰本已蒼白的臉色漸漸失去僅有的血色，人也變得恍 惚，血還在流，那一刻她的臉色讓我想到死亡，我托著沉重的如灌鉛的雙腿踉蹌走到還在緊張施救的醫生麵前，低聲對她說：不惜一切代價，請幫我保住大人。她語 帶理解地點頭，並自信地說不會有問題。

 

那 一刻我已不像一個醫生，是的；像一隻即將失去孩子的無助的野獸，瑟瑟地站在曼的近旁，瞬間想到了以後，想到很遠。想到如果有萬一，該如何向父母交待；想到 如果有萬一，該如何向兩個可憐的孩子交待；如果有萬一，我會否走出這間產房這家醫院，我大腦一片空白，簡直就是蒙了。護士看出我的沮喪，過來擁我給我安 慰。

 

過了許久許久，我聽到送血漿的車的鳴叫聲，鮮紅的血液在第一時間輸入曼的體內，這時醫生也鬆了一口氣對我說血已止住，我失態地衝過去給了她一個充滿感激的擁抱。

 

輸 入一千二百毫升俄羅斯人血液的曼的臉龐漸漸爬上血色，她昏睡著。那恍白的麵色是那麽的令人恐懼，我知道死亡之神在那一刻曾經降臨，是曼強大的生命力和求生 欲望及對新生兒子的愛拉住了她!  是我的惶恐無助真愛情感保佑罩護著她  !當然 ，醫生的技術支持是起著決定性作用的。

 

一個小時後曼蘇醒過來，她用虛無的目光看著我象剛剛做了一個夢，她好像完全不知自己夢到哪裏，是否還能從夢中醒來。她氣弱遊絲的發出聲音：＂我從另一個世界回來了＂。一時間，我那顆觸碰過死神的心再也管不住曾與死神對視的雙眼，淚如泉湧，緊緊抱著曼怕她走掉。

 

母親偉大，母愛永恒!  

 

一 周後我用鮮花和香檳迎接母子平安出院。在俄羅斯婦女產後二小時便要洗浴，沒有例外。產婦生產後休息的病房每天一早窗戶就要打開通氣，也沒有做月子一說，三 天也好五天也罷出院時都要開香檳酒慶祝，人們端著香檳手捧鮮花抱著寶寶在醫院的正門外拍照，人們喜悅地站在寒風中，在陽光下或是風雨中，好像在告訴路人， 經曆過生產陣痛的，創造生命的母親沒有什麽不能戰勝!

      12一05一2013晨被窩裏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