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 過一年多的接觸了解我與麻醉師謝廖莎的關係越發緊密起來。他的老婆卡加帶兒子小謝廖特卡來看他時也一定與我們一家見麵,我女兒妮妮與小謝廖莎玩兒的甚歡, 讓大人們看不出他們之間有語言的障礙。一次兩家人聚餐時卡加端來的一大盆白水煮土豆沾鹽,澀澀的難以下咽,大人們卻爭相啖之,好像這是人間最美味,誰也不 願把世道的不濟掛在臉上,善良的人有善舉,這又何嚐不是一種同舟共濟呢。
如今我們兩家人在俄羅斯美 術館前的合影還靜靜地躺在相冊中,女兒妮妮己大學畢業成為一名岩土工程師,小謝廖莎在哪,長多高,在做什麽,我們都不得而知。因為在我畢業前夕與謝廖莎在 醫院的草坪上的一次交談中他告訴我已與卡加離婚,兒子暫與卡加在一起,他言語中夾雜淡淡的無耐,憂鬱在他那已成常態,象三套車歌詞裏的惦念一般,在空氣中 彌漫。
九四年車臣戰爭爆發,謝廖莎報名去了前線醫院,我想那一定和錢有關係。臨行前他把他唯一的一件值錢東西寄托我這兒,那是一台半新的卡帶式收錄機,還開玩笑地說如果他回不來此物便送給我留做記念,我和家人逐一與他擁抱,那是我們的祝福,讓他知道他並不孤獨。
謝 廖莎上前線了,兩用機就靜候在我的寫字台上,一天妮妮找玩具時碰倒了兩用機,兩用機後麵的電池蓋被振開,裏麵掉出一個小小的白色紙卷,妮妮遞給我,紙卷裏 裹著整八百美元,我看,這是他的所有家當了,這份托付也是一種信任,在莫斯科了解他的隻有我,也隻有我們一家人去看過他居住在小鎮上的媽媽。
那是九三年入秋時節,一天謝廖莎急匆匆到我的住處,告訴我說這是一個長周末,他要帶我們去小鎮看他媽媽,還可以釆蘑菇,妮妮高興地跳起來,看來小孩子也懂得要呼吸一下新鮮空氣。
那 天秋高氣爽,我們乘坐城際電氣火車出發了,最興奮的當然是妮妮,那時她已開始上幼兒園,第一天一句俄語不會的她到了幼兒園隻輕輕揮手與爸媽道別便加入小朋 友的行列,晚上接她時我們遠遠地看著,我們一天的擔心絕對是多餘的(她媽媽中午還來偷偷看過)!此時她已與瑪莎,廖尼亞玩在一起,手在比劃,嘴巴在動,童 趣相通,童真美好。
火車在疾馳,鐵路兩旁的白楊樹在向我們招手。瓦罐(車箱)裏隻坐有一半的人,和 在莫斯科的公交車地鉄裏一樣大多數人們手裏捧著書在看,偶爾有三兩個手拿啤酒乘車的人也隻是低聲交談,瓦罐裏的衛生相當好,衛生間也和家裏一樣,大多數人 都會在衛生間的大鏡子前駐足,細心梳理,讓衣著整齊。
三個小時的火車加上半小時的汽車路程我們來到 了謝廖莎出生長大的小鎮,可能因為是周末小鎮冷清,僅有的幾個店麵也都緊閉大門,他的家在小鎮東邊緊挨著一大片樹林,幾棟五層的白色樓房散立在這裏,房子 是二戰後建的應是俄羅斯最樸通的民居,有電梯,很老舊但堅固耐用,鐵柵門開關的巨大聲響象是在告訴我們它曾經的輝煌。
媽 媽一人住的這套房子有二個房間,客廳,寬敞的廚房及老舊但整潔的衛生間,媽媽並不老,五十幾歲樣子,但老式的衣服加上臉上不易察覺的一絲憂傷讓她顯得老 態。房間裏的陳設樸素一塵不染,小的臥室牆上掛著謝廖莎外婆的畫像,老人是一年前在此過世的,深色的毯子鋪在床上,那氛圍使人承壓。媽媽用親吻擁抱歡迎我 們的到來,我們給她帶去一罐咖啡,一條中國絲巾和一大塊牛肉,太太曼把絲巾戴在她頭上時,她露出那天最爽朗的笑容,再一次的親吻擁抱,那一瞬間我偷偷瞥見 謝廖莎眼中含淚。
當天下午穿上媽媽為我們預備的靴子提上每人一個的小竹藍走進房子旁邊的林子,謝廖莎很有經驗,告訴我們什麽蘑菇好吃,什麽樣的有毒。那林子裏麵蘑菇真是叫多,為何人們不釆?答案簡單,不是不釆,是小的不要釆,要留給明天,留給後來的人。
當 天晚餐我們唯一的一道菜就是蘑菇湯,媽媽向湯裏放了好多謝廖莎帶來的火腿肉還切了一盤火腿放在旁邊,香濃的蘑菇湯中漂浮著白白酸奶油,冒著熱氣,媽媽看著 我們喝著鮮美的蘑菇湯吃著黑麵包笑意掛在臉上。整頓飯沒有人去動那盤火腿,因為所有人都知道那是媽媽接下來一些天的營養來源。
第 二天早飯後我們要返回莫斯科,謝廖莎母子再三挽留,我們感到給他們帶來諸多不便,去意堅定。臨行前向我們展示了媽媽做好的幾十上百罐的各種罐頭,有蘑菇, 辣椒,西紅柿,還有黃瓜(象所有俄羅斯家庭一樣),並執意要帶給我們一些,那怎麽可以,那可是她一冬天的口糧嗬,最後我們隻拿了很少一點昨天釆的鮮蘑菇。
告別是痛苦的,擁抱親吻象征祝福,她還要留在那裏,留在隻有瓶瓶罐罐陪伴的漫長的冬季! 小鎮冷清依舊,秋日的陽光䁔得了白天對夜晚卻束手無策。
今天你還好嗎?! 俄羅斯母親,在遙遠的南太平洋島上你兒子的朋友,你的兒子在向你問好。
3一05一2013晨被窩裏作
你寫的挺真實的,繼續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