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新加坡呆了兩周就回美國了,匆匆的來去沒有留下一丁點的漣漪。 回美國的那天早上有些傷感,隻此一別,山高水長,也許在未來的許多許多年裏我們都不會再踏足新加坡了。
在回新加坡前,我們已經找好了房產經紀準備賣出我們位於東部的組屋,朋友們都來相勸不要賣,一是一旦賣出將來想買進已經不符合條件了,二是這間組屋幾乎是我們和新加坡最後的聯係了,斬斷了它,新加坡就真的隻存在於我們的記憶中了。可是我們和兩個孩子已經完全適應了美國的生活,在可預見的將來應該不會回新加坡長期居住了,盡管我們曾經有過那麽美好的青春和回憶屬於新加坡。幾乎沒有猶豫地,一切還是按計劃進行,和房產經紀見麵,約了裝修公司估價。我們離開新加坡的那個周末,裝修公司就會進駐,清空屋內的所有家具,然後清洗粉刷。我們留下的痕跡將會完完全全地被抹去,就象電腦的硬盤被re-format, 然後等待新的內容存入。
匆匆兩個星期,好多地方還沒有去,很多回憶還沒有緬懷就已經要說再見了。多少次,新加坡式英語流轉在唇齒間蠢蠢欲動,但是說出口的終究還是圓潤的美式英語和端正的普通話。時間的力量不得不令人低頭,無法想象曾經熟極而流以假亂真到相處了數年的鄰居都沒有聽出端倪的新加坡式發音已經永遠說不出口了。雖然新加坡的英語口音並不值得驕傲,但我卻為失去它而無比的惆悵。也許讓我真正惆悵的不是那流失的口音而是過往的歲月吧。
還沒有離去就開始想念家對麵食閣裏濃濃的南洋咖啡,香滑的海南雞飯,客家釀豆腐和煮算盤子,還有印度兄弟的roti prata,馬來族的椰漿飯,還有兒子愛極了的紅豆冰。在新加坡的兩星期裏,我們拚命的去找各種南洋小吃飯食和熱帶水果,就想把這份記憶吃到肚子裏留在心裏。美國的亞洲超市裏也有賣冰凍榴蓮的,但是那肉厚而甜的冰凍泰國金枕頭榴蓮無論如何也比不上在店屋廊簷下擺攤的新加坡阿哥的D24,金鳳和據說是這兩年才流行起來的貓山王。猶記得10多年前剛來新加坡時不喜甚至是厭惡榴蓮的味道,有次飛機上碰到一個來新幾十年的老華僑說,什麽時候你能吃榴蓮了就能真正融入新加坡了。彼時的我對此言論不屑一顧一心想去歐美。再後來,認識了LD,結婚,一起租房,買房,申請成為新加坡公民,一步步在新加坡紮下根來,也慢慢喜歡上了榴蓮這萬果之王。此時再想起當年飛機上老華僑說的話,不禁恍然如夢。
回新前總想著要把新加坡走個遍,真的雙腳踩上了這片土地才發現小小的新加坡也不是兩個星期就能走完的。島國10年間變化巨大,新的賭場酒店拔地而起,聖淘沙憑空出現了環球影城過去的熱帶風情幾乎完全被崢嶸的現代建築取代,我曾經工作了許多年的新達城老了舊了,烏節路冷清不堪處處圍路改建,鄰裏小鎮卻擁擠喧鬧,許多當年常去光顧的餐館排擋消失了,服務行業卻出現了大量說著翹舌普通話的國人,地鐵多了一條環線,處處是興建高檔公寓的工地,老朋友們開口閉口都是房地產… 於是我在南洋的烈日煙氣中一次次地傷感,如同數年前回上海我傷感於現在的上海已經不是我夢裏牽掛不舍的上海,現在的新加坡也不再是我熟識自如的新加坡了。
外麵處處是48年國慶主題Many Stories, One Singapore的宣傳海報。 曾經的我也是其中的一個故事,但是我的故事早在10年前結束,現在的我不過是一個看故事的匆匆過客。我在美國的家裏一直保存著新加坡31年國慶係列的電話卡和地鐵卡,隻為上麵有著那年的國慶主題 - My Singapore My Home, 每次打開抽屜找支票簿什麽的一眼就可以看到。其實那年是我到新加坡的第二年,單身的我並沒有把新加坡當做家,隻是買電話卡換地鐵卡都是國慶係列的就買來隨便用,用完了隨手夾在筆記本裏。沒想到幾年後搬家到美國無意中找出來卻成了我關於新加坡最好的收藏,原來不知不覺間我已經把新加坡當做了第二故鄉。
回程機票訂的是早班回美國的航班,一大早叫了出租車去機場。車子出小區的時候整個城市還將醒未醒,默默看著街邊一草一木一物一景,我和LD都失去了說話的興致,孩子們沒有睡醒懨懨地歪在車後座。 LD提醒兒子去看車窗外的景色,兒子卻有些不耐煩。 到了樟宜機場一陣手忙腳亂過安檢托運行李,拿了登機牌後還有些時間,就找了間餐廳吃新加坡式早餐。一杯咖啡一片烤麵包塗咖椰加兩個半生熟雞蛋,用新加坡華語 來說該是兩粒雞蛋,孩子們的是把咖啡換成了阿華田和美祿。一頓早餐被我們拖了很長時間,淡淡的離愁夾雜在咖啡的香氣裏嫋嫋不散,直到最後不得不登機,雖然沒有遲到,我們一家卻是最後上機的幾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