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卷雲舒 (三十一) 山裏的聖誕節:下
心渡
第二天早上,任雲睡了個自然醒。收拾一下後出房門房,發現戴夫還在睡呢。她輕快地哼著“老鼠愛大米”,開始在廚房裏興致勃勃地燒咖啡,煎小肉腸,烤吐司;這些原料都是戴夫的媽媽讓戴夫背上山的。
透過廚房的窗戶,任雲可以見到滑雪場的升降椅載著滑雪客來來回回好不熱鬧,她雙手緊捧著咖啡杯,閉眼深吸一口山裏的新鮮空氣,忽然沒來由地冒出一陣不安,感覺那份快樂有點過了頭,不真實,可能要遭報應的。
咖啡的香氣把戴夫給催下了床,他快速衝了個澡後就來喜滋滋地享用他的早餐。 接下來,戴夫帶任雲去地下室,這家人有十來套各種型號的滑雪器材,任雲居然挑到了符合自己尺寸的滑雪鞋,滑板和滑竿。等兩人出門的時候已是上午十點半。
戴夫將車開到滑雪場才花了五分鍾,其實走路還要快些,因為可以抄近路。在辦公樓前,戴夫停下了車,讓任雲等著,他要去裏麵取滑雪票。任雲等了足足有十五分鍾後,戴夫才邊打手機邊出來,他見了任雲便苦著臉擺擺手,看來沒弄到票子:“那該死的傑夫不在,他答應給我們免費一星期的票子的,說話不算數!我現在聯係不到他,也聯係不到我表姐。”
“那要不我們就自己買票吧?”
“買票? 裏麵的人說給我們個好價錢,但一個人也要五十呢!兩個人要一百刀, 一百啊! 才一天,不,才半天!得了,回去吧。”
任雲毫無異意,她也舍不得花錢。
回屋後, 戴夫垂頭喪氣地癱倒在沙發裏。本來如果隻是住免費,已經是撿了很大的便宜;但事先的心理準備是連住帶玩都不用掏腰包,難怪戴夫要鬱悶了。
任雲則環顧度假屋的布置,翻看戴夫表姐家的照片。戴夫的這個表姐有個和她長得很像的雙胞胎姊妹。
戴夫在一邊發表看法:“這對雙胞胎啊,打小就在相互攀比,就比誰的男朋友家更富。現在個個都嫁了靠老錢發財的富翁。我其實更喜歡我媽媽那邊的表姐,一個是醫生一個做管理,睜得不比丈夫少,那才是好女人呢!”
任雲笑了:“你的雙胞胎表姐也不錯啊,這個請你冬季滑雪,那個請你夏季度假。她們嫁得好,你不也跟著沾光。”
戴夫嬌憨地做了個鬼臉:“那邊的表姐也讓我沾光啊。我小時候就不喜歡在和這兩雙胞胎一起吃飯,她們在那裏爭來比去,一個說她的男朋友送她的禮物怎麽怎麽昂貴,那個說她的那位怎麽怎麽浪漫會討好她,我和我哥就覺得我們在她兩眼裏根本算不上男人。直到現在,我也不過是個小工程師,她們還是不把我放在眼裏。”
到了午飯時間,任雲張羅了些火雞肉三明治,吃過以後就隨便收拾了一下廚房。廚房窗戶外可見滑雪場的升降椅上上下下,盡管隔著一段距離,似乎也能聽到來自滑雪場的歡聲笑語。任雲手裏捧著一杯熱茶,癡迷地欣賞著窗外熱鬧的景象。
戴夫見狀,忽然有了個主意,對任雲道我們還是去滑雪吧,隻是不坐升降椅,咱自己爬上去再往下滑。任雲對滑雪毫無概念,聽他說什麽就是什麽了。
兩人走著重返滑雪場,他們抄小道到達最淺滑雪道的中間位置。戴夫細心地幫任雲穿鞋,裝滑板,然後盡其所能地教她滑雪,任雲心裏甜蜜蜜地,揪著戴夫連滾帶爬地下了山坡。沒有票就不能坐升降椅,於是他們便轉身一步一個腳印地登上山坡,到了原來位置,戴夫又認真地幫任雲裝備好,然後給她講解了技巧,教了個製止跌倒的雪耙動作,然後讓任雲牽著他的滑竿一起下滑。這一趟,任雲才摔了兩跤。然後又是艱難無趣漫長的登山,再滑下來。再登,再滑。
任雲登得實在是太吃力了,咂摸著感覺不太對,我是來休假的,怎麽搞得像紅軍兩萬五千裏長征爬雪山過草地?邊上就是升降椅上上下下,旁邊的遊客歡聲笑語一片,人家長征那會兒都不帶受這種刺激的!你看那一對身著淺藍色滑雪服的年輕人,在我從山腳爬到目的地的一半路程裏,都從我們身旁輕盈地掠過兩回了,第二回的時候還朝我們看了一眼,太受罪了,我不想買票不滑不行嗎!
有了情緒,任雲一到目的地就一屁股坐在雪地上不動了,戴夫那時還是精神抖擻的樣子,力勸任雲滑下去,任雲不幹他就耐心地哄,替任雲把鞋帶係好,滑板裝好,把她從地上拖起來,任雲的心被這番悉心照顧軟化了,跟著他滋溜一下又滑下了山。
等再次爬山的時候,任雲累得就像是風燭殘年的老太太,把個滑竿當討飯棍用,一步三喘地艱難前行。一旦好不容易到達了目的地,她無論如何也不肯挪窩了。戴夫隻好一個人吱溜下去。任雲坐在高處,看著滑雪客們颼颼地下滑,戴夫則從山腳吭哧吭哧地逆勢攀登,心裏不覺又好氣又好笑,戴夫這家夥根本不管別人怎麽看待他,活得自得其樂完全不受外界的轄製。這可以看作是他的優點,少了不少煩惱;不過有時他自說自話的尺度也太大了點 。。。。。。
很快夕陽西下,兩人打道回府,任雲收拾屋子,戴夫則在打電話。“啊呀,我和任雲今天隻好爬坡,可累死了,任雲後來都坐在滑道邊動不了了。明天要是再聯係不到傑夫,我們隻好不玩了,白白上了趟山!”任雲抹好了桌子,便整個人往沙發一撲,躺在那裏一動不動,也不想去打聽他是在跟他爸媽抱怨呢, 還是在和他表姐抱怨。她已累到了極限,無論戴夫說什麽驚世駭俗的話她也不想有任何反映了。
晚上是戴夫做的三明治,他安慰興致索然,麵無表情的任雲說傑夫已經打了招呼,明天他們就能拿到票子了。
這一夜,兩人累得東倒西歪,看了回兒電視,說了沒幾句閑話就洗澡睡覺了。夜深人靜,隻聽得這兩間房裏的鼾聲此起彼伏。
接下來的一天,戴夫果然拿到了滑雪票,任雲第一次坐上升降椅的時候心裏激動不已,看著腳底下滑雪場的熱鬧場麵,她覺得自己的生活就像這升降椅一樣一直在上升在上升。升降椅帶到的高度可比昨天靠兩隻腳爬到的地方高多了也陡多了。任雲小心翼翼地牽著戴夫的滑竿向下滑,雖然有險情,但沒有摔得四腳朝天。下了坡,再坐升降椅,一會兒又到了頂端,這才是在享受,在玩呢!
戴夫算是個不錯的老師,任雲的進步不小,一個上午下來,她抓住戴夫的滑竿滑行的動作已經非常協調了。再一個下午過來,她已經能搖搖晃晃地自己滑了,隻是戴夫還得在旁邊看著,隨時準備英雄救美。
到了晚上,任雲開始擺出她給戴夫父母,哥哥,嫂嫂,侄子侄女的聖誕禮物。然後給了戴夫一個彩色硬紙盒,紙盒的四圍畫了一圈聖誕花,中間畫了幾隻圍著圍巾正在吹號的熊,光這個盒子就花了任雲四刀。
戴夫看上去不太應景,喃喃地說他不過聖誕節,不想拆任何聖誕禮物,如果任雲一定要把禮物給他的話,就請她自己直接把禮物給他。任雲有點掃興,但還是打開盒子將裏麵的圍巾遞給戴夫。戴夫立刻將圍巾圍上,傻樂著讓任雲給他拍了個照,然後從他的行李箱裏拿出個頗有份量的塑料袋,任雲接過來一打開,原來是一件白色的粗絨衣。任雲試穿上身,尺寸還挺合適,運動型的毛衣為任雲增添了一股青春的朝氣。
“這件毛衣是我媽選的呢,她說你穿了一定會好看。” 戴夫倒也誠實。
任雲注意到戴夫對聖誕節的熱情不高,他讓任雲將所有禮物的聖誕節包裝都去掉,因為他不能忍受這些花花綠綠的玩意兒,任雲甚是驚訝,但還是照辦了。她回憶起戴夫在上山的第一天,對小鎮的聖誕裝飾不置一詞,之後也一直不喜歡提到聖誕節。可能覺得聖誕節太費錢了吧,任雲心裏暗暗地想。
晚上,戴夫表姐夫的一對年輕的親戚也來到這裏蹭住。任雲覺得這樣的安排讓她覺得很適宜,如果一直和戴夫一起孤男寡女在這屋子裏住到元旦,她會覺得不安,她的壓力在於不知道應該如何相處才既是相互有吸引,生理正常,又是穩重有分寸的。現在有人一起合住後反而不用多費這個腦筋了。
接下來的幾天兩人玩得非常愉快,天天就是起床,吃早飯,滑雪,在滑雪場吃快餐當午飯,再滑雪,回家或是上小鎮的餐館吃晚飯,有時開個半小時,上超市買原料回家自己做。晚上,泡熱水池,相互依偎著看電視,看錄像,看雜誌,看聖經。
快樂的時光太短暫了,轉眼到了新年的前一夜。兩人最後一次滑雪回家後,戴夫說要帶任雲一起去看焰火。吃完晚飯之後,這一對戀人就出發回到了滑雪場邊,找了個空地坐了下來。時間到了,束束絢爛的火花在天際綻放,預示著一個美好的新年即將來臨。任雲緊緊地依偎著戴夫,回憶起第一次看焰火的時候是在戴夫的卡車上,兩人剛幹完活,渾身泥濘,一束束焰花溫暖了他們的心房。當時何曾想到,第二次看焰火竟會在這深山裏!
美麗的焰花啊,你盡情地綻放吧!任雲感受著戴夫的心跳和呼吸,沉浸在深深的幸福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