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卷雲舒 (四十三)攤牌
心渡
任雲這幾天一切進展得都很順利:父親從ICU 搬回了普通病房。任雲的回美簽證也順利到手了。戴夫也回美有好幾天了,兩人有過兩次簡短的通話。
這天早上,任雲去了有網線的哥哥家,她和李雯約好了視頻見麵。
“任雲姐,你的東西戴夫都搬走了!”李雯見了任雲很是興奮。
“都搬走了?”
“啊呀,豈止是你房間裏的家具,外麵的飯桌和微波爐,他就連刷馬桶的,通馬桶的工具都打包帶走了!漂白液,洗手液,洗衣液,還有垃圾桶,凡是我們共用位置上的東西,戴夫都給你收羅光了!就是卷筒紙沒拿,因為放壁櫥裏他沒看見,我也忘了提。他前腳離開,我後腳就得去沃爾瑪把這些七零八碎的東西補上。”說完,李雯不禁格格直笑。
任雲真是哭笑不得:“這麽臭烘烘的東西放他家他倒不嫌!你怎麽讓他把東西都給搜羅光了呢,你得告訴他你也要用的呀。”
“算了吧,又值不了多少錢。劉箴也來幫忙,其實你這點家具,戴夫一個人搬綽綽有餘。”
“噢,你們和戴夫談的時候,覺得他最近過得怎樣?”
“還行吧,沒時間多說,他挺忙的。”
“噢,,,”任雲對李雯的回答很是失望。因為劉箴曾表示見了戴夫一定要問問他到底打算什麽時候訂婚,看來這場談話並沒有發生。
過了兩天是德大的電話麵試,同樣非常順利。他們知道任雲急著要得到H1簽證,所以當天就電郵通知她被錄用了。
吃了這樣的定心丸,任雲接下來要做的就是和戴夫攤牌了:要麽給她個承諾,要麽她就去德州。
約好和戴夫視頻對話的當天傍晚,任雲比工作麵試那會兒還緊張,反反複複地琢磨著該怎麽跟他說才好。
“哈嘍,”視頻那頭的戴夫看來心情不錯:“雲你電郵給我的和你父親的合影我已經收到了,看來手術挺成功的,我真的很希望能和他見一次麵。”
任雲:“等我們以後訂婚結婚了,就可以一起再來上海看他,最好是今年年底的時候來。”
戴夫帶點調侃地道:“喲,看是誰在逼我了;雲,你這算不算是在逼婚啊?”
任雲一臉嚴肅地:“說真的,戴夫,我的確是不得不提了。你知道我之前博士畢業後為和你在一起沒好好找工作,明知我老板手裏的全是短期的小資金,還是留在他那裏當博士後了。結果呢,狼狽不堪。
這次我不能輕易重蹈覆轍。在沒有你對我們未來的承諾的情況下,為了留在山城和你在一起,而不得不落在一個人品不好的老板手裏,這個代價我可承受不起。
戴夫,德州大學有個很有名的教授願意要我,他在學術和給手下辦綠卡方麵都很有口碑,所以我想如果你現在還不能給我一個承諾的話,我就得去德州了,以後我們可以長距離交往。”
戴夫顯然非常吃驚且震怒:“哪有你這樣逼婚的,一時三刻當場讓我做決定!什麽長距離,雲你明明知道這是不可能的,看來你是有意要和我分手,卻想把責任推到我頭上來!那個山城的老板有啥不好的,哼!”
任雲盡可能保持平靜:“戴夫,我提這事也是沒有辦法,作為一個外國人,目前我的H1簽證事實上已經作廢了, 下一個簽證必須馬上接上,否則我回到美國後就是非法居留。
再者,我們在一起也有一年了,共同經曆了一些事,相互之間已有足夠的了解,如果直到現在你都沒法下決心的話,我也不知道還要經曆些什麽才行。
山城的羅德和德大的教授對我來講,孰優孰劣,差距太明顯了。在羅德那裏, 我肯定呆得不開心,我心情惡劣就沒法提升你的心情,你會覺得我們的感情越來越走下坡路。與其到那時再分手,還不如趁現在我們相互還存有美好的印象。。。”
戴夫傷心了:“任雲,你太決絕了,我都懷疑你是否對我有過真的感情。還記得你幫我考統計嗎,那時的你對我多有耐心,多溫柔,我當時覺得你可能是真的喜歡我,現在想來,你從未真正愛過我,當然我可能也是不配,否則怎麽會猝不及防說變臉就變臉。”
任雲激動了:“戴夫,我沒有變臉。我一直是喜歡你的,幫你考統計那會兒我覺得既辛苦又很享受,因為看到自己能對你有幫助讓我非常快樂。我永遠也不會後悔和你在一起的時光。直到現在,如果我能幫你什麽我還會盡力的,因為你在我心裏已占有很重要的位置!”
任雲哽咽著繼續表白:“但是,無論我多想提升你,想遂你的心願,我的底線是我不能因為要提升你而故意踩扁了我自己!你仔細想想,我們兩個人,我是那處境脆弱的一方,我實在就隻能為你做這麽多了!”
接著她想了想又道:“不過你說的也是,我的確不應該這麽逼你,你再好好想想,我們過幾天再討論吧。”
戴夫那邊卻平靜下來,很堅決地回答:“我的決定還是到見麵的時候再說吧。”
任雲驚訝:“見麵?見麵還有差不多兩星期呢。也好,我們下次通話或視頻的話,我就不再提這事了,我們下次什麽時候聯係?”
戴夫依然很平靜:“不聯係了,我現在很忙,所有的一切等我們見麵了再說吧。”沒等任雲回過神來,他又加了幾句:“我現在在洛杉磯,今天上午撬了會抽空跟你視頻。下午還有點事,接著就要回山城了。有一大堆的事需要我來處理。OK,我們見麵再聊,再見!”
任雲嘴裏說再見,心裏卻發懵。收拾好手提後,出房門和哥嫂及嘟嘟告別。
等任雲出門後,小美擔憂地問老公:“我看小雲的臉色不太對,是不是她和戴夫真的拗斷了?唉,她能扛得牢伐?我們是不是要關心一下?”
任鈞望著窗外妹妹遠去的背影,頗為胸有成竹:“放心, 我妹妹這人彈硬得很,從小就不是會讓人牽著鼻子走的人。你聽到剛才那個戴夫氣急敗壞地又叫又嚷, 他原本以為小雲好對付,沒想到她會下這樣的決心。哼,怪誰呢,隻能怪他自己不肯認真付出,拖吧,拖死他自己。小雲就要去德州開始新的生活了!”
任雲神情恍惚地坐在公交車上,雖說對戴夫抵觸的態度有足夠的思想準備,但她對談話的最後一幕卻很是不得其解。這戴夫的情緒怎麽就像開關一樣,明明是非常激動著,一見自己動了情之後,卻刹地變得極酷,而且還懶得跟自己說話,這個算是什麽路數?!
見了麵再說?就現在這個情形,見了麵又怎麽可能訂得了婚。看來,隻有去德州了!
想著想著,忽然發現車窗外的景色有點陌生,乘過站了。唉,算了,現在去醫院也有點晚了,心情不好也不想讓爸爸看見,回家又很悶,還不如就這麽乘下去,到市中心熱鬧的地方走走好散散心。
無論是上海還是山城,隻要沒有愛,就沒有可紮得下的根,任雲又將像一片浮萍,飄離開去,飄向德州,不知何時才能安定下來。
任雲下車後又下了地鐵,下意識地來到了外灘。很久很久以前,她曾經有個很特別的想法,就是當她有男朋友的時候,一定要兩人手挽著手,在外灘堤岸上溜達一圈。沒想到,直到如今這個小小的願望還沒能實現。大學時,她的大學男友一直不願來外灘,後來她才知道他是不願勾起和前女友兜外灘的傷心往事。
如今的外灘上依然有很多的年輕情侶,相互用全國各地的方言傾訴衷腸。任雲一個人在這個上海著名地標上晃悠著,浦東浦西,流光溢彩,燈火輝煌,好一個摩登動感的都市!
外灘沸騰的場景卻觸及不到任雲那顆重重壓力之下的冰冷的心,除了對父母家人的親情外,上海,這個熟悉又陌生的家鄉,給不了任雲所需的慰籍。
到了德州又怎樣?先得作出點東西好拿綠卡,然後也要調整思路找對象,什麽硬條件都要放開,無論如何最終總要有個家呀!
當任雲發現外灘之行竟讓她情緒越發低落絕望,不由得吃了一驚,趕緊下了台階,向地鐵站趕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