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卷雲舒 (十八) 保時捷老爺爺
心渡
接下來星期四的傍晚,任雲接到戴夫的電話,問她能不能幫他一個忙。他想讓任雲陪他把一輛古董保時捷從他的出租屋裏搬出來,移至他的新居。
“你的出租屋車庫裏有保時捷嗎?我上次沒看見啊?”任雲有點疑惑。
戴夫那頭咕咕碌碌,很不情願地解釋說那是另一座出租屋。
任雲聽了來了勁道:“好阿好阿,我還沒坐過保時捷呢。你打算這麽搬?”
“我們先去吃飯,然後去我的那個出租屋,我需要先啟動這輛老車,它有五六年趴那裏沒動彈了。對了, 你最好是帶點書雜誌什麽的,我可能要花點時間把它給整活了。然後等夜深了,路上車比較少的時候,就把它開到我家去,兩者之間的距離大概就三四個邁爾。”
不一會兒,戴夫就來接任雲一起去熊貓吃飯,然後去汽配店買了些零件, 接著便到了戴夫這個趴保時捷的出租屋。
任雲覺得這個社區不如之前的精巧可愛,但也有公園和遊樂場所,這座出租屋要小些,但畢竟還是個獨立屋,有三房兩廁一廚一廳和兩門車庫,外加地下室, 蠻不錯的。
“這裏的住戶剛剛搬走,我想趁機將這車轉移,空出這個車庫後我好漲租錢。”戴夫一邊開車庫門一邊對任雲解釋。
車庫門打開了,戴夫一拉遮車布,一輛斑斑駁駁的老舊跑車展示在任雲麵前。戴夫溫柔地拍著車身,好像那是他長久未相見的親人。“這六九年的保時捷是我爺爺留給我的遺物。爺爺在遺囑裏給每個第三代都留下了一件珍貴的禮物。我哥得到的是內戰時期溫切斯特的長槍,我幾個表姐得到的是蒂芬妮的台燈花瓶。如今,他們的物品愈加有收藏價值,我的保時捷卻是越來越不值錢了。”
“哦?怎麽會?這可是古董車呢!”任雲非常好奇。
“收集小物件容易,收集車可不容易,需要有車庫,所以收藏的人不多。再說這車一年年的舊下去。到現在也就值個5千刀吧。”
任雲是個講實惠的人,一聽才值這個數,就對那車越發看不順眼了。
戴夫則繼續滔滔不絕:“其實我爺爺的心意是不想虧待我的,他立遺囑的時候,我這車還是和他們的那些東西是等價的。爺爺知道我最喜歡這輛車,說這車得留給我,因為隻有我有一雙靈巧的手和耐心,會化廢為寶。”說著他好像是為了證實爺爺的稱讚,張開他一雙蒲扇似的大手擺在任雲的眼前。
這確實是一雙很男人的手,有因體力勞動而暴起的青筋但不過分,在任雲的眼裏,這是一雙厚實溫暖且有擔當的手。
“雲,你知道嗎?當我有足夠養老的儲備,我就退休。買個帶大車庫的小房子。我的保時捷那時就停在我寬敞的車庫裏,周邊是一排排的工具櫃和工具台,所需要的工具充充足足,一樣不缺。
我呀,就悠悠閑閑地將這車磨漆拋光,然後一個一個零件的換,有的我自己製造,有的我去保時捷廠家訂,一點一點讓它舊貌換新顏。”
戴夫說著,流露出一種向往的表情,好似八歲的孩童麵對著一堆lego積木。
“對了,雲,你以後退休了怎麽過?”戴夫對著任雲眨巴著眼睛。
任雲挑挑眉毛,心想難道他的完美退休生活就這樣了?好像沒他老婆什麽事嘛!想著她也擺出一副向往的表情:“我? 我就希望能悠悠閑閑地坐在花園平台的搖椅上,和我的老伴一起坐在雙人搖椅上,一邊賞花一邊說說閑話,有隻狗就躺在我腳邊。到了周末,我就悠哉悠哉地在廚房裏忙碌,做很精致的蛋糕糕點給我的孩子們。”
“我也很希望過這樣的生活呢!”戴夫趕緊很討好地附和,接著又急急地補充:“不過,這樣的日子一個禮拜過一天,頂多兩天也就夠了。這樣我還可以剩下五六天來翻新我爺爺的保時捷。”
任雲微笑,心想這戴夫還挺願意調整自己的慣性思維,努力給人一個好印象的。
說了點閑話之後,戴夫開始在車庫裏忙碌, 換電池,發動引擎, 可這老車的閑置時間太久了,要發動這個爺爺級的老引擎可不容易。任雲看了一會兒就上屋裏去看她的書和文獻。
又過了幾個小時,快半夜的時候,那保時捷老爺爺終於從昏睡中被激活了。任雲下到車庫準備和戴夫一起鑽進這輛老跑車。戴夫把自己折疊成一團費力地塞進了駕駛位。
等任雲進入旁邊的位置時,發現這戴夫天可憐見地,頭沒抬直就碰到了車頂,戴夫解釋說是車座的後移裝置壞了。而任雲發現自己坐得也不寬敞,這保時捷到底有什麽好!
見任雲衝著他的怪樣直樂,戴夫歪著頭發話了:“別隻顧笑我,這車引擎指不定什麽時候就完了。我們能開多少是多少,接下來的路可能就得靠手推了。”
任雲見戴夫不象是開玩笑得樣子,不禁皺起了眉頭。聽起來,這老跑車的引擎好像是外行在唱詠歎調,上氣不接下氣的著實讓人擔心。
任雲原本想得好好的,月黑風高,和帥哥一起飆保時捷,沒想到居然是這個樣子。她此刻的心情可謂是氣急敗壞,心驚膽顫。
那保爺爺馱著二人抖抖晃晃地下了車道,踏上了路途。才走了沒幾步,在右拐之處就熄了火,戴夫費力地一個勁地重新啟動,坐在一旁的任雲唯有聽天由命。試了幾次之後,保爺爺總算緩過勁來,吭哧吭哧地又爬將起來。
又一個右拐,出了小區,接著有一邁爾直走的路程,保爺爺的車速和人跑步的速度有得一拚,不過好歹還在向前動彈。忽然後麵來了一輛SUV和保爺爺的距離急速拉近,因為隻有一條車道,戴夫急急忙忙地將保爺爺連滾帶爬地往邊上靠給SUV 騰地。那大車呼嘯而過,還惡狠狠地按喇叭以示不滿。
保爺爺接著繼續上路,顫顫巍巍地安然度過了又一個右拐。開著開著到了一個大的十字路口,任雲屏著氣,盼著保爺爺快快度過危險地帶。戴夫忽然對任雲道:“你看,這裏有個輪胎蓋兒,正是你那本田車用得上的,記得你的車缺個輪胎蓋兒嗎?”
“別管那輪胎蓋兒了,我們總算過了這個十字路口, 要知道我們這條道閃紅燈,交叉路口閃的是黃燈呢!”任雲稍稍鬆了口氣。
戴夫沉默了兩分鍾後道:“不行,那輪胎蓋兒挺好的,我得去把那輪胎蓋兒撿來。”說著開始打回轉。任雲失聲驚叫:“不不不,我不要輪胎蓋兒,不要回去。”
戴夫隻顧打左轉,根本不理任雲。任雲真的急赤烏拉了,聲調嚴厲又高亢:“你要冒險是你的事兒,別拉上我!我不要那輪胎蓋兒!我要平平安安地回去!我要活著回去!我還要活著去中國見我的爸爸媽媽!”說完,她情不自禁地放聲大哭起來。
戴夫被鎮住了,老態龍鍾的保爺爺吱吱嘎嘎地繼續往前挪。任雲見戴夫不在回轉,便極力平複自己的情緒,擦幹了眼淚不再吭聲。
過了幾分鍾後,戴夫小心翼翼道:“我家小區快到了。。。雲,對不起,我讓你受驚了。”
任雲輕歎一口氣:“戴夫,你這寶貝車完全可以讓拖車公司替你搬地方,不要很多錢的呀!你看你這保時捷挪動得那麽費力,要知道深夜的車都開得很快,很容易出事的!”
戴夫一個勁地點頭表示讚同,任雲隻聽得他那一頭栗發和車頂的摩挲聲。說話間,保爺爺磕上了戴夫家的車道,坷棱一聲,四個輪胎一蹬,沒了生息。
“啊呀,我的保時捷可太幫忙了,現在我們隻要把他推進車庫就可以了!”戴夫說著費力地扭出車外,迫不及待地轉頭,舒展胳膊舒展腿,他可給憋壞了。
任雲此時也鑽出了車門,腦子裏不知從哪裏竄出了一句國罵:“NND,我這輩子再也不坐保時捷了!”
接著,兩人平平和和地將那保爺爺安頓好,然後鑽進了任雲剛修好漏油的本田,向任雲的寓所駛去。
戴夫深吸一口氣道:“雲,謝謝你,我很欣賞你能直言不諱地表達你的看法。有時候我還真不很注意我的一些行為給別人造成的壓力。希望你能及早告訴我。”
任雲心想他倒還知道錯呀!他吝嗇還真不是事兒,敢於胡來才要了命了。於是乎她帶苦笑回應:“下次我會更及早地告訴你。”
戴夫聽著任雲還願意跟他有下次便鬆了一口氣,神情輕鬆起來:“嗨,雲,你看你這小本田多好啊!坐著比我的保時捷還舒服許多呢!”
任雲撲哧笑出了聲:“還真是的,引擎安靜多了,速度也快多了!”唉,這戴夫怎麽那麽不怕生事呢?都不曉得他是怎麽好好地活到這不惑之年的。
唉,這戴夫,什麽人哪!
-任雲和倆沈陽妞合住久了,思維時不時會帶點兒東北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