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卷雲舒 (十四) 秦俑王長順

雲卷雲舒 (十四) 秦俑王長順

心渡

海蘭的東北老鄉，張華和柳冬梅，一對做研究多年的60後夫婦在他們家裏為海蘭她設宴慶祝她即將畢業，任雲也得到了邀請。任雲下班後直奔恒源買了隻切好的三黃雞，回家後又接著早晨的工序做好了涼粉。

和外地學生合住的好處之一就是能學幾樣上海人不常做的菜，任雲江南菜沒幾個會做的，北方菜係的拿手菜倒學了幾個。冬梅的家離她們的住處走走也就五分鍾，一等海蘭回來後，兩人就端著菜出發赴宴。

除了她倆之外，冬梅夫婦還邀請了海蘭的好朋友來美留學四年的青島姑娘宋婕和今年剛來的留學生西安小夥王長順，在坐的還有他們在上中學的兒子。幾個人見麵後相互寒暄一番，宴會就開始了。

張華和冬梅是做菜的高手，拌的涼菜尤其受歡迎，席上還有張華自己釣的8條鱸魚，4條清蒸，4條紅燒，幾個人邊嚐邊感歎自己口福不淺。宋婕問長順：“秦俑，要不要我傳給你啤酒？”長順嘴裏還啃著三黃雞，就含混不清地做了個肯定的表示。任雲笑道：“怎麽你們一會兒叫他長順，一會兒又叫他秦勇，到底怎麽稱呼？”

海蘭搶著回答：“秦俑是他的外號，你有沒有去過西安的兵馬俑博物館？那裏有個放在玻璃隔欄後的秦俑長得和長順一摸一樣，形似加神似啊！”

宋婕：“連個頭都一樣，一米八三的大個子！來來來，秦俑你把那本畫冊給任雲姐瞧瞧。”

長順應了一聲，一溜煙出門回家拿畫冊去了，他就住在同一棟公寓樓裏。冬梅笑：“一提到秦俑，這孩子就一定會侃得天昏地暗，說得神乎其神，可逗了。他是個八五後，小小年紀一切都安頓好了，老婆也有了，一來就單獨租一室一廳，花一萬多買了輛好車， 還買了ipad，用的穿的都是買高檔的。現在從國內來的孩子都闊氣得很，那精神風貌跟我們那會可大不一樣啦！”

沒說幾句，長順就敲門進來了，拿著畫冊給任雲看他那尊秦俑，任雲反複對照，發現那秦俑果然長得和長順分毫不差，不禁驚奇道：“這尊俑就是你嘛，你什麽時候穿越到秦朝去當兵俑模特的？”

長順：“任雲姐，不是什麽人都能當模特的，建俑是個很大的工程，是有專門負責的官員，而且是直接向秦始皇匯報的級別咧！”

張華傻傻地問：“真的嗎？史書上有記載麽？”

冬梅輕輕拍拍他的腦瓜：“書呆子，秦俑群是七十年代才偶然發現的，以前是絕密的，哪有記載！”

海蘭來勁了：“說說選模特有個啥標準，肯定要長得又高又帥！”

長順嗤的一聲：“那是肯定的，麵相要好，五官明朗威嚴有軍人氣質。”

宋婕：“就長得跟你一樣。”

長順：“我的形象代表了秦朝的一種審美觀點。其實當模特還有一條，必須是立過戰功的饒勇之士。”

宋婕：“嗯，看著就像是切過五個以上腦瓜子的主。”

長順一本正經地接著她說：“起碼得交出三顆腦袋。”

眾人嚇得下意識地摸摸脖頸，連連驚呼：“咱們以後得防著你一點！”

長順充耳不聞，繼續開他的無軌電車：“很多人崇洋，說什麽古希臘，古羅馬的人物雕像比咱中國的雕像要更精美更藝術，布局更科學。他們是拿洋人的精品和我們荒郊野外土地廟裏的泥菩薩比。你仔細看看這尊俑，再仔細看看，那身體比例，人物麵部骨肉結構，多麽科學，多麽精確，麵部表情也是栩栩如生，一幅隨時聽令，慨然出征的勇士形象。

長順一臉的自我陶醉，站起來擺了個秦俑姿勢，繼續亂侃：“咱秦漢時期，在我們秦地民風是很彪悍的，秦始皇平定中原，出征的壯士地位極高，備受尊崇，當時我們那裏的人平均身高有六尺，個個長得是威風凜凜。那時候的洋人其實個子比咱矮，他們的個頭是這一百多年來才竄高的。

塑秦俑和雕刻古歐洲的雕像，目的完全不一樣，秦俑是為展示秦軍的威武，就是那單腿跪著的秦俑也是昂首挺胸，氣宇軒昂，那是弓箭手，跪姿是為了搭箭射敵，而不是奴顏屈膝。至於那古希臘的嘛，是因為崇尚人體美，咱不說女士哈，就說那些男士的雕像，一絲不掛倒也算了，還屁股和腰還要這麽扭，那麽扭。”說著正高，長順站起來做了幾個經典扭姿，任雲隻認出個最經典的扔鐵餅的姿勢。在座的都顧不上形象，狂笑得東倒西歪。長順坐下來：“你們說這模特兒當得多費勁！這崇尚人體美吧，跟咱秦俑比就不夠有男人氣概。”

宋婕：“啊喲喲，秀色可餐，今天咱可飽了眼福了。”

長順不理會宋婕的嘲弄，一臉嚴肅：“想當年，咱秦漢的威名赫赫，誰人不是恭恭敬敬。以後又有三國的戰將美名代代相傳，到了晉朝就開始衰敗了，美男子形象越來越女性化，再加上元朝和清朝的外族奴役，到清末咱中國人的形象就成了東亞病夫的樣子了。”

張華：“現在我們中國不是又開始強盛了嗎？奧運會上誰與爭鋒！”

長順：“那可不是！我老板見了我說你們這代中國人開始長高了，我回他說我們兩千年前就這身高了，隻是我們後來長矮了，所以你以為我們現在才長高。”

海蘭：“回答得好！不過你好像忘了唐朝，那唐朝不也是我們中華文明鼎盛的時期嗎？”

長順：“唐代的風格和秦漢不同，秦漢古樸實在，雄渾大氣，沒有太多的矯飾，同時又技藝精湛；唐代的風格就比較矯揉造作，再說那唐皇也不是咱正宗的中原人士。除了兵馬俑，中國其他出色的塑雕寥寥無幾。所以啊，咱中國人都要去西安一趟，看看兵馬俑，看看那兩千三百年前我們漢人是長什麽樣的，提升我們的民族自豪感。”

任雲笑道：“看看你就知道秦漢時期的壯士有多帥了。夫人也是西安人嗎？”

“那當然，”長順伸頭，用一隻手掌輕輕地托著下頜：“否則我這張保持了兩千多年的秦朝壯士臉就傳不下去了。”

一班人聲音誇張地發抖：“你，你不要嚇我好不好。”

長順：“我在給我老婆辦材料，可她不怎麽肯來，她在國內銀行工作，別提有多舒服了 。唉，我們以後還是要回去的，否則即使我們生下個標準的西安人，他們在美國也不知道會嫁誰娶誰，這兩千年的臉到我的下一代就要消失了。”

宋婕：“不用擔心，在這裏你生五個六個的，總有一個把你這稀罕的秦俑臉給繼承下去，發揚光大的。”

長順：“宋婕，你怎麽老跟我抬杠。”

宋婕：“你叫誰都是姐啊哥的，嘴甜得跟塗了蜜似的，就我你直呼名字。”

長順：“我怎麽就沒稱呼你姐了，誰讓你名字起成這樣！不過你這名字可賺老便宜了，我們實驗室就在一層裏，就聽那些老外‘姐’啊‘姐’地叫她，她老板就別提了，一天能親親熱熱地尊她好幾回呢！有一次，我還聽到我們係主任，就那個一大把年紀的老頭還恭恭敬敬地稱她姐呢！我都埋怨我爸媽怎麽不給我起名‘王歌’！”

任雲：“長順，你挺時尚的一個八五後，怎麽名兒起得那麽過時？”

長順：“嫌我名字土是吧，你們還別說，我這名還挺洋氣得呢，說順嘴了就是Johnson。得，我別喧賓奪主了，今天的主題應該是海蘭姐。”

冬梅問海蘭：“海蘭你那裏工作都安排好了吧，什麽時候結婚？”

海蘭：“到了新澤西後就去那裏的實驗室報到，等十二月份快過聖誕的時候回沈陽結婚度蜜月。”

任雲：“這怎麽是度蜜月，天天吃宴席，熱熱鬧鬧地送東西買東西，蜜月應該是你們小兩口避開人群過兩人世界。”

海蘭笑：“過兩人世界的日子長著哪，想想就覺得寂寞！我們都要多多聯係哦！”

任雲：“來，我們一起幹了這杯，祝賀你順利畢業，結婚在即，也祝願你早日得到綠卡，前途似錦，婦唱夫隨，甜甜蜜蜜！”

大家紛紛起身舉杯，小小的空間彌漫著離別的惆悵和友情的溫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