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卷雲舒 （十二） 修車

雲卷雲舒 （十二） 修車

心渡

任雲從熊貓回家， 換了一身舊衣服，開始收拾房間。 房間裏的小床和書桌書櫥都是前室友夏筠留給她的，看著像是個讀博的學生比較體麵的生活狀態。 她滿足地把收拾得幹幹淨淨的房間再看了一遍，就哼著小曲去收拾廚房。

海蘭回家的時候，見任雲滿麵春風，正在起勁地擦爐灶，就知道那兩人談得不錯：“喲，剛見麵就要來家裏啦？進展神速麽！”

任雲開心地：“他明天中午一點來給我修車，我明天中午包餛飩， 你也來，就算是我妹妹， 給我把把關。”

海蘭：“大姐你放心，我肯定不會錯過，我來收拾浴室吧。”

任雲像大姐姐一樣：“你先去換身衣服， 別把你的好衣服糟蹋了。”

就這樣，任雲和海蘭一起突擊大掃除，一直忙到了大半夜才睡覺。第二天，任雲先去了一個美國教會八點的早禮拜，然後到中國超市買了肉糜，餛飩皮，青菜，和一盒九刀的蛋糕。回家後又忙著調餡，包餛飩，為餛飩湯準備蔥碎和蛋皮，本來還準備了蝦皮紫菜，但不知老美領不領情，還是不放了。一般中國人請客比這要講究多了，不過任雲也就這點水平。她在國內吃食堂，到國外吃中餐館的工作餐，再就是麵包，稀飯，鹹蛋，黃瓜什麽地瞎對付，不象其他留學生廚藝大有長進，包餛飩也算是揚長避短的聰明之舉。

忙完這些，她才洗手洗臉，認真地抹了麵霜，把劉箴給她的比較時髦的衣服換上，看看還有約二十分鍾的時間，終於在廳裏坐了下來，看了會兒電視。

戴夫一點十分才到，他穿了身破衣服，真的就是來幹活的樣子，倒和他的破車很般配；但他頭發剪得清清爽爽，身材挺拔，神情很陽光正氣，身上也沒見有刺青，所以被兩女孩很放心地迎進了家門。任雲介紹了海蘭和戴夫認識，請戴夫在廳裏的沙發上坐，然後很習慣地係上了圍裙，準備煎餛飩，戴夫對這一隨隨便便的動作似乎挺有觸動，說是有一種家的感覺， 來到廚房看任雲忙乎。

這頓飯三人吃得氣氛很是融洽，任雲和海蘭吃的是湯餛飩，戴夫則是煎餛飩沾越南辣椒醬配雪碧，然後又有蛋糕當甜點，邊吃邊回答兩位女主人客氣又精心的盤問。吃完飯，任雲和戴夫就下樓去看任雲的車，車停的位置不錯，是任雲特地選的車位。這次戴夫工具帶全了，擰緊了螺絲，又重排了傳送帶，加了機油。任雲發動後感覺好多了，不禁對戴夫一再感謝。

戴夫說她的車噪聲很大，他要幫她看一下消音器，說著拿來挺大的抬車杠杆，將任雲的車尾抬高了近一英尺。任雲看著戴夫平躺在停車場的水泥地上，在空氣汙濁的車下搗鼓著。一會兒戴夫從車底鑽了出來，從他的皮卡裏取出一隻破鐵罐，用一鉗子剪出一張鐵皮。然後又鑽到了車下，將鐵皮包在消音器管子有洞的地方，再用兩個金屬環夾兩頭固定。

修完車後，戴夫用廚房紙擦著他那滿是油汙的大手說：“你還是換輛車吧，這車很難過得了接下來的冬天。”

任雲：“我明年就畢業了，不想折騰了。”

戴夫：“我有個同事， 現在他想賣他那輛九零年的本田雅閣，才五百塊。他的車比你的車好得多了，以後你賣掉也容易。”

任雲：“既然讓我換車，你為何去修它呢， 浪費了你那麽多時間。”

戴夫：“沒關係，我喜歡修車，就像你們女孩喜歡逛茂一樣。你再想想吧。”

任雲盤算著五百塊買輛還能開的車還真劃算，道：“行，有空我去看看。不過你的同事怎麽有那麽破的車呢？他應該工資不錯的吧？”

戴夫：“ 他和他老婆都是工程師，現在房子全部付清了，兩個小孩的大學學費也全付清了。你可不許瞧不起他們！”

任雲咧嘴大笑：“我憑什麽瞧不起他們，我還從來沒見過這樣的美國人。我認識的都是借了錢也要買好車，晚發一天工資就要臉急得發綠的那種美國人。 你們那裏的工程師全開破車嗎？”

戴夫：“沒，就我們幾個機械工程師開舊車，因為我們會修車。能開舊車幹嘛要花冤枉錢開新車呢。我開的車嘛，基本不會因為年歲折舊：我的前一輛車，三千塊買的，我修修開開三年，三千五賣掉。除了保險費，汽油費，新零件費，基本沒再貼進去什麽錢。至於你說的那些人麽，我們美國就是被那些人給越搞越糟了。”

談著談著，天色已晚，任雲請戴夫回樓上洗手然後再一起出去吃晚飯。兩人來到了附近的漢堡王，這次任雲堅持主動買單，要了兩客套餐。也許是幹活幹累了，那炸薯條吃起來非常香脆可口。

任雲：“你平時去那個教會？”

戴夫有點不好意思：“我不是很經常去教會，因為我愛睡懶覺，你以後多督促我。不過我是信仰耶穌基督的。神真是太愛我了，給了我一切一切。”

任雲微笑：“那你十一奉獻麽？”

戴夫：“是的，”然後搔搔頭：“不過是按稅後收入給的。聖經裏沒提到稅前稅後，稅後的收入才是我真正的收入不是？”

任雲：“那你做得比我好，我捐得很少，大部分錢都讓人帶回國還債了。”

戴夫：“隻要你信就行，神就看重這個。”然後他開始大談神和聖經來。任雲有點不好意思地看看周圍，生怕別人聽到。不是怕人家覺得他在傳教，而是戴夫講得實在是空洞笨拙。

任雲忽然問：“你覺得聖經對跨種族的戀愛是怎麽個觀點。”

戴夫：“當然是支持的。”

任雲：“舊約裏有說猶太人讓娶外族人的男人休妻，否則就不認他為猶太人。”

戴夫：“聖經裏的曆史有兩種內容：神授意的話，神推導發生的事件，以及猶太人按自己的主張做的曆史事件。

你讀過路得傳麽？路得是個摩押人，可她孝敬她的猶太公婆，也就是她亡夫的母親，得到神的喜悅，最後在神的幫助下嫁給了猶太財主波阿斯。她的曾孫大衛是猶太人最大的驕傲，是最得神幫助的一個人。你看，神不講究血統。再說了，無論是歐洲人亞洲人，都是猶太人以外的外邦人。”

任雲：“你這個觀點真好。”

戴夫：“你知道我為什麽對路得傳那麽熟悉麽？我的曾爺爺為了娶我曾奶奶，曾和他家人辯論時提到過路得傳。我曾爺爺是愛爾蘭人，我曾奶奶是印地安土著，他們為此不得不離開了波士頓，來到這裏開墾新家。我身上有印地安人的血統呢！”

任雲看著戴夫孩子般純淨的麵容，心裏湧起一陣感動。

和戴夫道別後，任雲急急地趕赴實驗室。她第二天要交十幾頁的畢業申請，本來是想星期天做的，因為修車給耽誤了，必須現在加班加點，反正要寫得怎麽好是不可能的了，但求過得去吧。

一路上，她欣喜地感受著修整過的車給她帶來的好感覺：引擎不抖了，車子也不象之前那樣震耳欲聾。這個戴夫一見麵就送給她價值五百的大禮呢！當任雲坐在實驗室裏，正滿腦子跳著戴夫為她省下的刀拉數字的時候，手機響了，馮菲菲請她在接下來的星期五去恒源吃飯，是她那四十來歲的小開男友卡爾請客。任雲接受了邀請後就趕快幹活去了，那實驗室的燈光，不知要亮到幾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