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卷雲舒 (二) 山城的春節
心渡
山城是一座普普通通的北美中等城市,隻是坐落在它西邊的綿綿落基山脈給它抹上了一層浪漫色彩。近來隨著來這裏工作讀書的中國年輕人日益增多, 中國年的氣氛也就一年更比一年濃。
今年的除夕不是周末,大多數的中國人都是在接下來的周末搞個聚會,單身男女可以帶個店裏買的飲料,甜點湊個份,有家有口的就一定要帶個菜,至於主辦家庭,一個星期之前就為此忙碌了。
除夕之夜, 大宅子裏人聲鼎沸, 來探親的老人大談養生之道,談國內的退休金,偶爾也鬼鬼祟祟地交換一點閑話;未婚男女在不經意地閑聊中夾雜著適可而止地曖昧;男人湊一堆, 有罵老板的,有打聽換工作的, 有自我吹噓的,有嘲弄傻冒老美的,有憂國憂民的:憂中國和憂美國的都有, 對美國政見不同還能吵起來。
女人們則有更廣泛的話題: 美容美發, 中美歐日韓的電影明星和歌星, 婆媳關係, 子女教育,生幾個孩子好,孕婦注意事項,如何提高受孕機率, 請阿姨攻略等等。小孩子從地下室衝到閣樓,前廳衝到後廳,大聲怪叫,被關到後院的狗,也跟著畎上幾聲。
這種場合很少見到老外,他們一般不受歡迎,偶有幾個拎不清弄老外來赴會的,除了基本的招呼外連著他加老外都沒人睬,誰也沒閑功夫去給老外解釋這解釋那, 就想吃個痛快,喝個痛快,說個痛快。偶爾也有外嫁女受邀,外嫁一般不想失去中國人的圈子,況且隻有在中國人的圈子裏才能得到她們最需要的信息: 父母辦綠卡,父母健康保險,便宜機票,回國簽證,孩子的中文學校等等。
當然山城的華人中也有回國享受正宗春節的;有因各種原因失意哪裏都不想去在家裏喝悶酒的; 有憂心生計學業在實驗室裏靜心苦幹的, 在餐館裏端盤子的; 再有的就是去燒菜燒得地道的中餐館, 說到這,位於老城區的恒源酒家乃是其中的翹楚。任雲在恒源從上午十點的早茶開始忙碌,直到晚上點菜時間,等把店裏一切收拾好回到住所已是夜裏十一點多了。
小心地掀開上端用圖釘和膠紙固定在天花板上的廉價浴簾,任雲進入了客廳-她的私人空間。這個廳也就是十平米大小,可是任雲東西極少,所以感覺很空曠:一隻單人床墊放在中央,兩隻大行李箱將床和通向陽台的玻璃拉門隔開,箱子裏是不當季的衣物, 外麵搭放著比較厚重的應季衣服。
一隻三夾板做的敞開式舊鞋櫃被她當作床頭櫃裏麵上麵放著小台燈,小鏡子等小玩意;在鞋櫃前麵放著個平躺的拉杆箱,虛蓋著,未拉拉鏈,裏麵放著幹淨內衣。
此外,還有個折疊椅,上麵放著兩三件毛衣;對著床有個二十來寸的舊電視放在壓扁的硬紙板上,另一個壓扁的硬紙板上放著三四雙鞋, 還有就是一個塑料洗衣筐和在牆上掛著的一本掛曆。
任雲倒在床墊上,從圍裙裏摸出一把現金,將一圓以上的大票子挑出來後便認真地數起來,等數到一百的時侯,不禁興奮地數出了聲,“一百二,一百三,一百三十五,一百四十五,一共一百五十!”她誇張地“叭”親了這一疊綠紙,便跳起身來去浴室洗澡刷牙。
除了任雲洗澡的流水聲,這套兩室一廳的小公寓一片寂靜。這套房是由兩個來自沈陽的八零後女孩夏筠和趙海蘭出麵在租房辦公室登記合住的, 她倆分住兩間臥室。夏筠剛剛畢業,在外州找到了工作,過三個星期就要正式搬離,目前在國內過春節;海蘭在寫論文,爭取五月份畢業,她正在外州的男友家邊過節邊寫論文。
等任雲從浴室出來,見夏筠的房門沒關,便忍不住探頭打量了一下。等夏筠一走,任雲就會去租房辦公室頂替她登記,然後搬到夏筠的房間。目前的房租是二百刀,搬進房間後就是三百五十刀。有窗有房門有壁櫥,這就是任雲現階段所向往的生活品質。
鑽進被窩,撥通電話,那頭傳來母親的聲音:“小雲啊,過年過得好嗎?”
任雲笑笑:“蠻好,小費比平時多交關。你們怎麽樣?”
“你哥哥, 小美和嘟嘟從來家裏吃了頓年夜飯,初一去小美爸媽家吃的飯。嘟嘟聰敏是聰敏得來,調皮是調皮得來,一刻不停。”
隨便聊了幾句後,任雲便告訴母親她將會請劉箴的父母帶錢回上海。“他們三月份回上海,我隻剩下六萬要還了是吧?我這次就把它全部還清。”
“你今年積了有那麽多?你不是說你學習比較忙,打工打了少了嗎?”
“我就是寫文章寫得辛苦,發去雜誌社到現在還沒退,可能有戲。這篇文章要是能發表,就可以準備畢業了。我積的錢可能不夠,不過我會問人借的,估計也就是兩,三千美金的差別。”
“別借拉,你哥哥講他可以來填滿,還清算數。別再欠來欠去。”
任雲不以為然:“三十五萬的債,我都還了差不多了,他來填個什麽勁。在錢這事上,我不希望搞得稀裏糊塗的,寧願自己還到底。”
隻聞得父親低聲埋怨老婆:“任雲不是早就講過她一人承擔嗎?她情願做得清清爽爽,你就是拎不清!”
母親咕咕囊囊:“任鈞好心想幫你,你也真是的,親兄妹分得那麽清。”
“不是啦,我一個人從頭到底負責這件事,我會心裏更踏實些。哥哥一個人掙錢養三口人,將來還要給你們養老,手頭不可能鬆。”
說到這裏,任雲的心有點虛:怎麽這麽說,好像我不準備給爸媽養老似的;於是趕緊轉換話題:“今天夜裏是我男朋友送我回來的。。。。。。就是我去年十一月份認識的那個美國人托尼。。。。。。曉得曉得,這人蠻老實的。。。。。。曉得曉得,我會小心的。。。。。。啊呀,他能騙我什麽,我有什麽好讓人家騙的?我騙他還差不多。我到他公司的網站上查過了,他的大頭照就擺在哪裏,在那裏做電腦編程的,那還有錯?。。。。。。 他的房子我也查過了,那個區平均房價二十五萬。。。。。。啊?二十五萬美元還嫌少?。。。。。。啊唷,吃不消,吃不消,你們現在上海人眼界瞎高,比我這個呆在美國鄉下的高得多得多!。。。。。。”
又寒暄了幾句後任雲掛斷了電話,舒舒服服地把自己深陷進被窩裏,努力思量起那個托尼來,托尼這人交往起來是挺沒勁的,雖然話不少,但聽著聽著容易讓人走神,再聽著聽著就有點催眠的功效。說來說去,反正生活中就沒有什麽可以讓他高興的事。不過他隻比她大三歲,社會關係和家庭關係都特別簡單,父母兄弟姊妹隻是節日有點來往,平時一人吃飽,全家不餓,工作好像也蠻穩定的。世上哪有十全十美的事呢,說不定再交往下去他會越來越放鬆,越來越活潑起來。任雲費力地尋索著和托尼在一起時能讓她感覺到一絲甜蜜的片段,但還是敵不過陣陣襲來的疲憊,不知不覺就進入了夢鄉,明天又是新的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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