緣分 （9）

他經常和泰德中午吃完飯一起出去飆車。那天，剛剛飆車回來，馬克還沒有換衣服就來到實驗室。曉彤看到一身皮衣的他，頭上綁著藍色有圖案的頭巾，帶著那種特種部隊的墨鏡，禁不住誇讚：“太帥了。”馬克就笑了，摘下眼鏡，他的笑容是那種有一點得意，又有一點受到誇讚，感覺名不副實的不好意思的笑。那種酷酷的帥勁就沒有了。其實，馬克的五官排列還是非常有組織有記律的，隻是臉型有一點寬，又濃眉大眼，平時沒有表情的時候就有一點不怒自威的感覺。好在他平時總是表情和悅，又總是說笑，說話也是低聲細雨，沒有什麽威嚴。

 

馬克是土生土長的德州人，他是堅定的共和黨支持者，並且是德州獨立的支持者。他總是叫那些從東部過來的人Yantees。堅稱德州應該獨立成為一個國家，因為德州什麽都有，並不依賴聯邦和其他州。曉彤有時就故意逗他：“德州沒有像東部那樣的森林啊。” “有啊，你如果從45號公路去休斯頓，那裏的樹木非常高大，一點也不比東部差。” “沒有滑雪場啊？” 他就上網上查，還真是找到一個在德州北部沒有名氣的滑雪場。

 

他和泰德都是高中畢業馬上工作了好久，才又回學校上的大學，所以兩個人非常有共同語言。曉彤問他為什麽後來想到要去上大學呢？他說高中的時候非常叛逆，想早點工作不受父母管教，暑假去建築工地當小工，一小時能掙十多塊，那時對小孩子來說算是非常多的。於是，畢業後就接著做了。

 

德州的夏天非常熱，一夏天在房子頂上曬，最後皮膚都長滿了泡，受不了了，就換了其他工作。可是，後來，找來找去，隻能做一些裝修，搬運和倉管之類的工作，再就是，慢慢成熟了，覺得一輩子這樣不行，就又去讀書了。

 

馬克的爸爸是AT&T的退休職工，他現在也是做同樣的工作，就感到非常知足。曉彤與他聊天，就覺得和國內的人很不一樣，他好像也沒有什麽遠大理想，與父輩做著同樣的工作，住的也不遠，喜歡就回家看看。而且，他對人對事非常平和，價值觀也簡單，大方。“二”的太太是典型的東方人，買東西總是斤斤計較，聽說有一次買車，在車行足足磨了八個小時，最後賣車的頂不住了，隻好按照她的價錢賣給了她。馬克聽到後，很不以為然，他的論點就是：“人人都要掙錢生活嘛。” 他的這種生活態度給曉彤影響很深。在後來的人生中，曉彤不論做什麽，隻要是自己可以接受的範圍，她就不再去斤斤計較了。

 

馬克要買房子，東看西看，有時泰德去幫著看，有時，叫曉彤去做參謀，她想到將來自己也會要買房子，就當成考察市場。他看上一座房子，在很遠的山上，說是可以看湖，泰德就笑話他說：“山是山上，看湖就沒有那麽容易了，是要踮起腳，仰著脖子，才能看到一點。我這個身高還行，（泰德六尺三），馬克稍微費點勁，曉彤就一定要蹦著高才能看見。”

 

”那也好過門對門，家挨家，隔壁放個屁，都能聞到。”馬克反駁。他最不喜歡那種新式的社區，家家挨得很近，他說那是加州帶來的壞做法。他討厭HOA，喜歡住的遠遠的沒有人家的地方。“那要是你將來的太太不喜歡怎麽辦？”曉彤問。

 

“那她就要學著喜歡。這是最基本的條件，沒有商量。My way or high way。”他堅持的說。

 

六．

曉彤能感覺到馬克對自己很好，但是，她並不知道他喜歡她，直到那天去他的公寓去看碟片。他說借到一個特別好的印度電影，問她想不想看。曉彤下班就去了。他拿出自己考得PECAN PIE，“還不錯嘛，手藝挺好。”曉彤誇獎。

 

兩人叫了外賣，吃完了，才開始看電影。電影講的是印度話，有英文字幕翻譯，兩種語言都不是曉彤的強項，她看了屏幕，就沒有辦法看字幕，所以，看了半天也是半懂不懂。有許多親熱鏡頭，曉彤有一點不好意思，回頭看了一眼馬克，他也正在看著自己，她噌的一下臉就紅了，馬上回過頭，假裝認真的在看電影。

 

等電影看完了，天已經完全黑了。馬克一邊把帶子裝好，一邊問曉彤的觀影感想。曉彤隻好誠實的說，自己沒有怎麽看懂。馬克說他也是半懂不懂，因為不了解印度的曆史背景。說到這裏，兩個人都沉默了。曉彤有些尷尬，他們之間似乎總是有話題，不是馬克在講，就是曉彤在喋喋不休。像這樣的安靜似乎從沒有過。她抬頭看了一眼馬克，他正在看著自己笑，又是那種不懷好意的笑。她馬上警惕地問：“笑什麽？”

 

“你還記得剛來公司麵試時的情景嗎？”馬克仍然帶著笑問。

 

“記得啊。”曉彤說：“你那時什麽專業問題也沒有問，隻是一個勁的介紹A市的環境。所以，給我的印象就特別深。”

 

“你那時穿了一件白色的衣服，像一個中學生。”馬克依然看著她笑著回憶，“當時，安娜（公司接待）就說：‘馬克，如果小姑娘沒結婚，一定要拿下。’所以，當時隻想著怎麽樣能讓你來公司，怎麽會問問題？”

 

“啊，那時，你們就這麽想了？”曉彤覺得好笑，當時自己那麽認真的準備，可是，別人也隻是開玩笑而已。

 

“也沒有，我本來就不怎麽會麵試別人。而且聽說你又是研究生，就覺得沒有什麽問題。其實，當時泰德是不怎麽希望你來的，他認為，你的學曆高，不會在我們這裏安心工作。可是，你來了以後，不僅工作認真，努力，又聰明，而且也容易親近，所以現在泰德對你的評價特別高。”馬克看著她認真的說。

 

這番話，曉彤聽的心裏七上八下，最後，暗暗慶幸，幸虧當時沒有讀完博士，要不然，更加不好找工作了。

 

“你說，安娜說的對嗎？”馬克帶著期望的眼神看著她。

 

“嗯？”正在胡思亂想的曉彤還沒有轉過彎。

 

“你。。。可以給我。。。給我們這個機會嗎？”馬克看著她繼續說：“雖然，我年紀比你大，我們成長的環境又不同，但是，我們可以一起去努力，去嚐試。你。。。願意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