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見鍾情 （13）

從那天晚上以後，他們的關係進步了許多。倒不是見麵許多，事實上，從那天起到聖誕，他們就沒有再見麵，但卡爾會經常給她打電話，或者發信息。以前，他們隻有有事才打電話或者發信息。聖誕那天，他們在電話上講了兩個多小時，好像是長期不見的朋友，或是熱戀的情人。卡爾給她講家裏聖誕的情景，他的爸爸怎樣壞脾氣，搞到全家不愉快。曉培這時，就勸他不要生氣，他總歸是他的爸爸。卡爾就會說她的脾氣真好。

 

新學期開始，他們在一起的時間更加多了，而且，還互相幫忙，卡爾的媽媽得了乳腺癌，這是第二次發現，情況不太好。他經常要開兩三個小時，回家看望她。作業沒時間做，曉培就幫忙他，程序也大都是曉培幫忙調試的。有時，甚至是幫助帶他的兒子打足球。卡爾很感激她，每次回來，就請她吃飯。他的嘴很甜，每次都把曉培誇的像是聖母一樣。他會幫助曉培換機油，修汽車。

 

一天晚上，曉培接到卡爾的電話：“我的媽媽去世了。”曉培可以聽到他哽咽的嗓音。

 

“不要難過了，你要想到，她去了天堂，終於不要受那些苦了。”曉培隻好安慰他，也做不了什麽。

 

“你可以過來嗎？”

 

“好，我馬上過來。”聽到卡爾帶點哭腔的請求，曉培就不忍心讓他失望。

 

打開門，曉培看到了非常憔悴的他，過大的T恤，肥大的短褲，好像一夜之間，他瘦了許多。也不像以前那樣利索了，以前頭發都是剃得短短的，整整齊齊。滿臉的絡腮胡子也比以前長了，曉培看著就有點可憐他。

 

看到曉培，他就一下子把她摟過來，把頭放到她的肩膀上，哭出聲來。不住的說：“我沒有媽媽了，我沒有媽媽了。”

 

曉培不斷的拍著他的後背，安慰他。被這樣的壯漢依靠著，曉培都有點站不住了。過了好一會兒，卡爾鬆開手，拉著曉培做到沙發上，眼睛紅紅的問曉培：“喝點什麽？”

 

“不要了，”曉培知道他剛從老家回來，看到沙發的桌子前隻有一瓶酒，就問：“你吃飯了嗎？”
 

“還沒有，一天沒吃了，沒有胃口。”

 

“那怎麽行？你不能把自己的身體搞壞了。”
 

“那我們叫pizza吧。”

 

“不用，讓我看看你廚房還有什麽。”曉培說著就往廚房走。卡爾像連體嬰兒一樣，拉著她的手也來到廚房。

 

曉培看到一箱ROMAN方便麵，隻剩下幾包。冰箱裏，隻有幾隻雞蛋，半袋冰凍的蔬菜，還有一罐CAMPBELLS蘑菇湯。曉培就把方便麵煮開，加上雞蛋和蔬菜，還有蘑菇湯，做出兩碗熱熱乎乎的湯麵。卡爾吃的熱火朝天，連鍋裏的湯都喝光了。

 

吃完飯，卡爾就拉著曉培的手：“你真是個好女人，什麽都會做。”

 

曉培要起來刷碗，卡爾按住她，不讓她動，看著她好一會兒，就吻上了她的嘴。這一次，他用手圈在曉培的脖子後麵，讓她動不了。曉培也沒有後退，似乎一切都是那麽自然，水到渠成。

 

曉培想，有時感情是可以培養的，人的審美觀也可以改變的。她從沒有想到會喜歡肌肉男，她喜歡那些日本或韓國的瘦瘦高高的，文質彬彬，溫文爾雅的男人，像莊偉那樣。但眼前的人，一點也不讓她反感，她喜歡他幫她換機油時認真努力的樣子，喜歡聽他開玩笑，喜歡他總是非常崇拜她的樣子，喜歡他有時天真的神態，喜歡他紳士的風度。

 

當他露出結實的身體時，她是期待的，但也是清醒的，她要他帶上套子。可是，當他進入時，曉培還是感到了不適。卡爾注意到她的情況，就打趣的說：“是不是太大了？”

 

“不是，你討厭，我說過不同的民族是不相同的。”

 

“好了好了，小乖乖，慢慢的就會適應了。”一說到民族，卡爾就讓步了。

 

卡爾太累了，很快就睡著了。曉培卻久久不能入睡，看著他毛絨絨的身體，她好奇的撫摸著，難道就要開始一段新的戀情？

 

第二天，等曉培醒來後，看到卡爾在旁邊，用胳膊支著腦袋，正看著自己。看到她醒了，他就

親了親她：“早晨好。”

 

緊接著就聽到他的肚子也咕咕的叫。“啊，它也叫了。”卡爾有點不好意思。

 

“你餓了吧？我們出去吃飯吧。”曉培就要爬起來。
 

“不要了，我去叫外賣。”他就光著身子，下床打電話。

 

“中國餐，好吧？”曉培點點頭。
 

“炒麵？” 曉培又點點頭。

 

等到飯來了，他們大失所望，“沒法跟你做的相比嘛。”

 

“好啊，”曉培信心大增，“那我下午來露一手。”

 

卡爾高興了，他向公司請了假，他們決定曠課一天。膩在床上一上午，卡爾給曉培講了他家的故事。

 

卡爾的爸爸是農民的兒子，上學時，那時興起交筆友，老師讓同學給國外的同年級小朋友寫信。那時意大利的性感女星索菲亞很有名，卡爾的爸爸就給意大利的同學寫信，他寫給一個也叫索菲亞名字的女孩子。很快，就收到回信。他們就這樣，來來回回，直到卡爾的爸爸畢業，回到家裏的農場工作。

 

索菲亞也畢業了，她是一個浪漫的女孩，與卡爾爸爸的信件往來勾起了她對美國無限的向往。她努力工作了兩年，攥足了路費，就來到美國看望卡爾的爸爸。年輕的男女遇到一起，又有文化上的好奇，馬上他們就在一起了。結了婚，生了孩子。

 

但很快，索菲亞就發現，卡爾的爸爸根本沒有她需要的浪漫，每天就是放牛擠奶種地，關心的就是農產品的市場價錢，什麽時候應該賣，什麽時候應該買，什麽時候應該播種，收割，農忙時節就關心到哪裏去找墨西哥散工幫忙。她心中的牛仔應該是騎在馬上，殺富濟貧，而不是天天斤斤計較，稱斤算量。

 

生活和希望的落差，讓卡爾的媽媽整天鬱鬱寡歡。而他爸爸根本也不關心她。整天就知道喝酒，也不和她交流。卡爾不喜歡他的爸爸，他覺得他的爸爸應該對媽媽更好一點。

 

“可是，男人是應該主要考慮家裏的生活來源。如果，他每天和你的媽媽浪漫，你們可能都吃不飽了。”

 

“話是這樣講，但是他的野心太大，每年都向銀行借很多錢，計劃很大，到了年底，就發愁，還不上貸款。好幾次，都差一點破產。每年都是這樣，從不接受教訓。我媽媽跟著擔很多心。”

 

“人是很難改變的，不管如何，現在他已經老了，不會再做這些事了。而且，你媽媽已經去世了，活著的人應該快樂的生活，不要總是生活在過去，要向前看。”

 

卡爾使勁抱了抱曉培，“真是心地善良的好女孩。”

 

曉培喜歡他激動時嘴裏發出噝噝的聲音，喜歡看他身體繃緊，胸前的肌肉塊塊凸顯。他寬寬的臉型，圓潤的下巴。從側麵看，他的下巴有一點向前翹，很好看的形狀，下嘴唇和下巴之間有一點凹陷。遠看，像有一條線隔開嘴唇和下巴。如果激動時，他薄薄的嘴唇微微翹起，露出像玉米粒一樣整齊的牙齒，使勁的想要咬住下嘴唇。曉培真想要吻住他性感的嘴唇。

 

下午，他們就出去采購，曉培要大顯身手。第一次，來到中國超市的卡爾非常新奇，他這也問，那也問。看到活魚活蝦，更是像小孩似的，站在那裏不走了。但要給他買活魚，他又不要。

 

美國人是吃死食的，不喜歡吃活的東西。還有就是，曉培覺得他們缺乏想象力，東西一次吃好了，下次還要吃同一種食物。

 

現在，卡爾，就想吃湯麵。可曉培想讓他知道中華食物的博大精深，決定要做幾個即好吃，又適合卡爾的拿手菜。她決定做的是京醬肉絲，蝦仁腰果，粉蒸肉，培根四季豆。

 

曉培雖然是山東人，卻不會做麵食，他們到Walmart買了墨西哥的麵餅tortilla，可以包著菜吃。她知道美國人喜歡任何東西都包起來吃。

 

等到飯菜上桌，卡爾又是一陣驚歎，吃的美口香甜。
 

“做我的女朋友吧？”卡爾問。
 

“那我們處處看.”

 

就這樣，他們在一起了。

 

現在，他們除了一起吃飯，看書和上課，周末就到卡爾的公寓，有時曉培做飯，有時他們就叫外賣，一起吃飯，看碟，做運動。 有時，卡爾的兒子也過來一起。

 

他的兒子是個小帥哥，長得非常漂亮。曉培喜歡和小孩子玩，他對曉培很依賴，如果他們出去玩，有什麽不同意見，經常是卡爾的兒子和曉培是一邊的。“這是誰的兒子啊。“卡爾感歎道。

 

不久，卡爾找到一個非常理想的工作，是他一直想要去的國防工業公司，又是他喜歡的數據庫管理員 （DBA）工作。曉培也在一直找工作，可是她是電機係，工作機會就比較少，尤其在這座城市。與國防工業有關的都需要背景調查，要公民。

 

卡爾就說：“和我結婚吧，結了婚，就可以成為公民了，那樣找工作就容易了。”

 

曉培知道他是開玩笑，但她真的不知道如果有一天，他真的提出來，她會怎樣回答。
 

曉培於是把簡曆發到其他的城市。

 

李婷早就知道卡爾的事了，但她不看好。她不喜歡卡爾沒有一個好工作。直到卡爾找到DBA的工作，李婷才說：“我們請他來我們家吃一頓飯吧。醜媳婦怎樣也要見娘家人啊。”

 

曉培跟他說了娘家人要見他，又講了醜媳婦也要見公婆的事。

 

他知道李婷和曉培的關係，就有點緊張。那天，穿著燙得平平整整的暗紅色的POLO衫和嶄新的牛仔褲。他的褲子通常都是鬆鬆誇誇的，這次卻是非常合身。曉培笑他，怎麽穿著紅色的POLO，“怕SPAGATTE的汁掉到身上。”卡爾有個毛病，就是吃飯老是往身上掉東西。衣服穿幾次就有一些點點滴滴，就要買新的。

 

這頓飯吃的很拘謹，李婷和他先生通常都是在實驗室工作，那裏大部分都是中國人，所以英文說的就不怎麽利索，不知怎麽開口說一些客套話。曉培又不會搞氣氛，大家就尷尷尬尬的。

 

李婷有時跟曉培講中文，卡爾就好奇。曉培隻好解釋：“她說你帥呐。”卡爾有點得意，但也不完全信服，表揚的話為什麽不當麵講那。

 

李婷和曉培隻好停止了。這下，飯桌上更安靜了。不知誰想起來打開電視，小劉和卡爾總算找到了共同的話題。他們邊看邊聊，好不熱鬧，曉培和李婷就可以說中文了。

 

卡爾走了以後，李婷非常滿意。她逗曉培：“曉培，你轉型了？”
 

“怎麽了？”

 

“什麽時候喜歡肌肉男了？”
 

“嗨，慢慢培養唄。”

 

李婷很高興，曉培能走出莊偉的影子。“也對，隻有美國人才可以有他那個高度。”

 

畢業了，曉培也找到工作了。是在3小時以外的D市，是一座大城市，有許多通訊公司。曉培去的是一家小公司，但她非常向往，這是自己的第一份工作。卡爾則是很失落，他沒有阻攔，但總是陰陽怪氣的說風涼話，當然都是開玩笑的口氣。

 

畢業典禮上，曉培看到了卡爾的爸爸和哥哥，還有哥哥的太太和兩個孩子。卡爾的姐姐在紐約，來不了。曉培看到過卡爾姐姐的照片，像意大利人一樣，窄長的臉型，大大的褐色杏仁形狀的眼晴，非常漂亮，身材也性感。上高中的時候就經常拍廣告，參加選美，自己掙下上大學的錢。大學時，遇到男朋友，畢業一起到了紐約。

 

卡爾的爸爸一眼看去是那種很老實的人，大大的腦袋，方方的下巴，雖然年紀一把了，身體還很壯。他的哥哥和爸爸長得很像，經曆也像。高中畢業，和同學結婚，就回到農場幫助爸爸打理一切。他的太太高高壯壯，看起來就是那種可以幫助農場幹活的女人。兩個孩子比卡爾的兒子稍微大一點，也是那種吃牛肉，喝牛奶長大的樣子，身體結實。

 

卡爾長得不太像他爸爸，也不像他媽媽。他也是寬寬的臉，但下巴是尖的，又厚實。也是像媽媽一樣有著像杏仁一樣形狀的眼睛，但是藍顏色的。當他注視著你的時候，就顯得深情款款，又有一點憂鬱的神態。所以，顯得剛毅當中，又有幾分溫柔，性感又不失偉岸。曉培欣賞的看著帶著碩士帽的卡爾。卡爾就低下頭，吻了吻她。

 

卡爾是他們家族第一個拿到碩士學位的，他們家還挺重視，他哥哥特意把自己的孩子帶來受受教育。卡爾的兒子也來了，和他哥哥的孩子比起來，他秀氣多了。典禮完畢，他們就去餐廳吃了一頓。

臨走時，卡爾的爸爸抱著曉培說：“謝謝你。”

 

曉培很奇怪，卡爾告訴她是因為她的勸說，他才和他爸爸關係恢複了。

 

曉培要走的日子到了，這天是周末，卡爾和她又在床上膩了一天。最後，卡爾瞪著大眼晴一眨不眨的看著曉培，聲音都有些顫抖了：“你真的要走嗎？”

 

曉培看著他的眼晴，似乎有些濕潤，自己也禁不住留下了眼淚，“對不起，這半年來，是我來美國後最幸福的時間，謝謝你。”

 

“我也是啊，沒有你，我沒法畢業，你又幫助我度過了最難過的時光。”他們坐在床上，坦誠相見，互相撫慰著對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