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完春節,曉培回到中文大學的宿舍。
“哎,我見到帥哥了,我見到帥哥了。。”見到李婷,她就趕緊匯報。
“在哪裏,在哪裏?”
“在廣州。。”
“切。。”
“真的,我回家路過廣州見到的。。。我們還一起廣州一日遊呢。。。”
“真的假的。。帥哥什麽樣?什麽樣?有沒有照張相留做紀念。。。”
“不笑的時候,有點像福山雅治呢。不過笑起來不太像,沒有那個靦腆害羞的神態。嗯,。。
可能是嘴不太像。”(曉培回想著莊偉嘴唇的形狀,不笑時,雖然很嚴肅,但嘴角還是有一
點向上的弧度,像是寫毛筆字一橫,沒有在最後重重的一頓,反而是輕輕的向上一提。如
果嘴角上揚,形成一個好看的弧度,臉上便會泛起舒心的笑容,像春風微微吹過,溫柔的
輕撫心房。)曉培回憶著莊偉的形象,不自覺就嘴角上揚,臉上露出微笑。
“吆,那真是賺大發了。。快快從實招來。。要詳細匯報,至少兩萬字。。”
李婷與曉培是同一個宿舍的。也是從大陸過來讀博士的。她是學化學的。每天晚上都要做
實驗,生活非常沒有規律。因為實驗時間是不固定的,她經常半夜要起來記錄數據或添加
製劑。他們化學係的學生都習慣了,教授就是用大陸的學生做廉價勞動力。
宿舍是三個人的。另外一位是香港人,她經常回家,不住在宿舍。平時就是李婷和曉培在
一起的時間最多。李婷比曉培大一歲,也早來香港一年。她的男朋友最近剛申請到美國留
學,李婷也打算去,但要等男朋友在那邊安排好了才能成行。所以就像她說的,還要再受
一段時間的剝削。其實李婷也知道,天下烏鴉一般黑,到了美國,學化學的還是要給教授做實驗。
李婷性格非常開朗。她們倆的共同愛好就是看靚仔。李婷有男朋友這件事一點也不影響她
看靚仔。就像她說的,這是精神享受,“每天受老板的壓榨,生活壓抑,連一個完整的覺都
睡不了,再沒有點精神享受,我就瘋掉了。”
電視上正在放映《邂逅》,裏麵的福山雅治又高挑又溫柔,非常儒雅俊秀,她們迷的不行。
“哎,他叫什麽?”
“莊偉”
“哎呀,太不浪漫了。。”
“怎麽不浪漫了?”
“應該叫,莊朝偉,莊德華,莊霆鋒,或者是莊雅治。。。哈哈。。”
“什麽亂七八糟的。。”
“帥哥是幹什麽的?不會是藝術家,沒收入的。。要你養活的?”
“什麽呀。。他是深圳市政府什麽經濟辦公室的副主任呢。好像很有錢的樣子。而且很幫
忙,他幫忙找的旅館,還付了旅館錢。又叫的車帶我們到處玩。。。”還付的晚餐和衣服錢
那,曉培沒好意思說。
“啊,這麽帥,還當官,還這麽會照顧人,那得禍害多少姑娘呀。你的競爭對手一定很多啊!”
“什麽和什麽呀,人家好像已經結婚有小孩了。”
“唉吆,什麽好像呀,這麽大的事,不先問清楚?”
“這怎麽好問呀?我隻是看到他買的項鏈,好像給太太的。又買的玩具,我問是不是給孩
子的,他說,是的。。。”
“唉,這可能就沒戲了。你看,我說吧,這麽稀有品種早就有人收回家了。我看到一本雜誌
上講的,100個好男人, 99個都有太太或女朋友了,剩下一個還是gay。哎,怎麽帥哥都
不availability了?不過,再怎麽說,也千萬不要去做小三啊。”
“什麽呀,怎麽就小三了,我隻是精神享受一下不行麽?”
“可以是可以的。但是,你也不能總停留在精神享受的層次上呀。咱這麽漂亮又聰明,怎麽的也要找個莊雅治水平的。”
曉培好像總比別人晚熟一些,上中學的時候,爸爸媽媽一直在提醒她要專心讀書考大
學,不能談戀愛。曉培就乖乖的讀書。上大學的時候,許多女孩子把找男朋友當作一個事
業,全力以赴的尋找生活的另一半。而曉培卻像同宿舍的大姐說的:“渾渾噩噩,虛度時
光。”直到大學最後一年,才和同班的老鄉王宏走到一起。她感覺他們就像在做遊戲的時
候,大家都先挑到自己喜歡的搭檔,最後剩下兩個耍單的,沒有選擇,就湊合著在一起了。
他們在一起做了男女朋友談戀愛都應該做的事,一起吃飯,上自習,逛街,然後,找個機
會,王宏就牽了她的手,然後接了吻,甚至做了愛。但是曉培,從沒有體會到小說電視裏
談戀愛的感覺。如果假期幾個星期不見麵,曉培也沒有那種日思夜想的感覺。看到王宏
從火車站出來,她也沒有臉紅心跳,隻是感覺像是接一個老朋友。
大學一畢業,曉培就到香港讀書了。王宏也去了美國。幾個月以後,王宏發來信說要分
手。王宏說她並不愛他,從來沒有激情,不依賴他,也沒幫助過他。那時女孩子都給男朋
友織毛衣,可她從來也沒有織過。畢業以後,要不是王宏給她打電話,她從來也不主動打
給他。林林總總,羅列了她的許多事例就是想證明他不是見異思遷,到了美國才dump
她,是她不愛他,他是不能忍受才提出分手的。
曉培覺得自己很冤枉,他說的事她都可以一一反駁。但她在撕了幾頁信紙以後,忽然覺
得一切都沒有意義了。如果他已經決定了,不管怎樣反駁都不會管用。她接受了這個事
實。心裏有一點糾結,她不明白為什麽王宏對自己這麽不滿意卻要等到離開半年後才提
出分手。但她似乎也沒有難過的要死要活的。
唯一感覺難辦的是怎樣告訴爸爸媽媽。曉培從小就是個好孩子,一直都聽爸爸媽媽的
話。讀書,上大學,就連交男朋友也是非常及時自覺。就在爸爸媽媽從不準交男朋友到什
麽時候帶男朋友回家的嘮叨轉變不久,曉培就帶著王宏回家了。在爸爸媽媽的眼裏,曉
培永遠也不用他們操心。
第一年從香港回家過春節時,曉培吞吞吐吐的告訴了家裏,王宏和自己分手了。家裏人
不但沒有埋怨她,爸爸還第一次唱卡拉OK“祝你平安”來安慰自己。那時,她真的要哭
了。
曉培是個比較獨立的女孩子,他們家鄉話說是心比較大。每次離開家自己出外讀書,她
不像別的女孩子哭哭啼啼的不想離開家。當坐在火車或飛機上,她滿腦子想的是對未來
的憧憬,她不明白那些女孩子,怎麽會感到難過?
與王宏的分手使她第一次感到像別人講的那樣,家像是一個可以依靠的港灣。爸爸媽媽
永遠對自己敞開懷抱,沒有條件,沒有要求,他們永遠是自己的慰藉。
現在,一年過去了,曉培已經不會經常想起王宏了。
剛剛來香港中文大學的時候,曉培還是很出眾的。她瘦瘦的,中等個頭,手腳都很纖細,
但又不是平板身材。她發育比較早,小的時候,非常討厭胸前的累贅,每次跑步,胸前總
是上上下下的晃動,讓她非常難堪。所以,她養成了一種不喜歡抬頭挺胸的習慣。她並不
覺得自己長的有多好,覺得可能是自己的長相是很典型的北方人麵孔,在香港比較少
見,物以稀為貴吧。經常有男同學請她一起吃飯,甚至是直接提出要交朋友。可是那時曉
培還有王宏。現在曉培的status變了,她也沒去告訴別人。
李婷總是說,“你應該告訴大家,你現在不同了嘛。”
“我怎麽說呀,人家不問這個問題。我不能到處說:哎,我又單身了。。我又單身了。”
“王宏這不是害人嗎?他如果不打算和你好,應該早點告訴你嘛。”
曉培上的是工程學院,工程學院的男生大多非常實際,知道曉培有男朋友了,他們就不
會花很多時間和心思在她身上,他們會很快轉移目標或者花時間做他們的研究和學習或
鍛煉身體。
中文大學有很多從大陸來的研究生,但大部分都有女朋友或者結婚了。剩下的大都是像
李婷講的“歪瓜裂棗”。李婷勸她這一次不要著急,要睜大眼睛看清楚,不要稀裏糊度的把
自己又交代出去。
曉培平時偶爾和幾個文學院的香港學生玩。可能是學文學的男生沒有那麽強烈的目標。
他們似乎並不是一定要交男女朋友。大家一起玩的好就招呼著出去吃呀,喝呀,玩呀。李
婷總是叫她不要和這些人走的太近,“你看他們有幾個有正式的工作的?就梁國輝剛剛
在博物館找到工作,其他的不是帶課老師,就是兼職記者,能養活自己就不錯了。”
曉培反駁說:“你也不能一杆子打反所有的棗。他們不是還在讀書嗎?隻能做半工,等到
畢業以後,肯定能找到工作的。你看梁國輝還沒畢業就找到公務員的工作了。再說了,我
也不是找男朋友。”
曉培在交朋友上,其實是一個挺懶的人。別人找她,她就會去,也沒什麽選擇,除非她實
在處不來的人。這樣的人很少,因為曉培從來也沒脾氣,什麽人都可以相處。
從廣州回來以後,曉培就有一種夢中醒來的不真實感覺。與爸爸的同事回家,望著這些
微胖的,微瘦的,微禿的,微矮的現實中的人們,莊偉就更加不真實了。就像是午夜12點
過後,所有的童話都結束了,隻剩下現實的生活。
回到深圳,到了羅湖口岸,曉培拿著莊偉的名片猶豫了半天,要不要打電話。她想證實一
下,莊偉說的工作是不是真的。他應該沒有什麽理由來騙自己吧。因為他除了替她花了
很多錢和時間,沒有得到任何好處。再就是,她真想再看一眼莊偉甚至聽一聽他溫柔的
聲音也好。這是她頭一次這樣牽腸掛肚的想一個人,第一次好像是嚐到思念的滋味。這
不是第一次有男生對曉培獻殷勤,但是與這麽帥的男生走的這麽近,還真是第一次。
“喂。。我是莊偉,請問是哪位?”
“我。。。我。。。是林曉培。。就是上次在廣州遇到的,。。不知你記不記的了?。。”聽到他
溫柔的聲音,曉培緊張的話都說不清楚了。
“哦,曉培啊,當然記得啊。。。。曉培,你好嗎?回到香港了嗎?”莊偉溫和的聲音輕輕的
傳過來,曉培立即就放鬆了。
“嗯,我回來了,還沒到香港呢。現在,在羅湖呢。正準備過關。”
“在羅湖呢?你吃了午飯了嗎?”
“還沒呢。。。”
“那你等我一下好嗎?我手頭有一點事,馬上就好,然後我們一起吃個午飯好嗎?”
“啊,那。。好嗎?不麻煩嗎?”
“不麻煩,反正也是要吃飯嘛,是吧?。。。這樣吧。等我20 分鍾,我就到了。你如果覺得
不方便,可以到旁邊的麥當勞等。”
“沒關係,我就在大廳等好了。”
“那好,一會兒見。”
等莊偉出現在羅湖大廳的時候,曉培感覺的童話又出現了。莊偉的頭發剪短了,特別是
後麵的頭發剪得整整齊齊,前麵的也短了一些。顯得很精神,也年輕了許多。裏麵白色的
襯衣,藍色的長褲,外麵是深藍色的風衣。
“你把頭發剪短了?”曉培笑著說。
“嗯,這樣就像(你不是說不像)公務員了吧(嘛)。”莊偉看著她,也笑著說。
聽到他是因為自己說的話而去剪的頭發,不管真假,曉培心裏還是小小的滿足了一下。
“你時間多不多?我們到這邊的茶餐廳怎麽樣?”他還是一貫的征求意見的口吻。
“好啊,我無所謂。學校沒有那麽嚴格的時間規定的。”曉培是想和莊偉多待一會兒的,但又不好說出口。
“女孩子還是要早回去,在外麵太晚了不安全。”還是像家人一樣替她著想。
“你胖了。”等坐到餐廳以後,他看著曉培說道。
“啊,沒有吧,”曉培急忙摸摸臉,“我這個寒假已經很小心了,怎麽又胖了?”
“哈哈。。。逗你玩兒的。。”他看著她,笑得很開心。
“你好壞呀!”曉培不知道怎麽的,撒嬌的話不自覺的就說出來了。
兩人吃著飯,聊著天。莊偉總是知道很多,介紹這介紹那。曉培也是話特別多,她講了家
裏怎樣過節,大家怎樣圍著圓桌看春晚。弟弟怎樣和爸爸鬥嘴。她繪聲繪色的形容著家
裏的戰爭,逗得莊偉哈哈大笑。
吃完飯,又是莊偉付的錢,“這是我的地盤,怎麽能讓你付錢。”他不容曉培搶。
“那,說好了,到了香港一定給我打電話。我請客。”曉培想,留個念想也好。下一次可以有
理由再見。
過了閘口,曉培回頭看到他還站在那裏,微笑著看著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