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歸屬 (8)

(2014-01-28 11:58:19) 下一個
岑玉準備去考路試了,宋教授在去的路上還反複教她注意事項,結果,她還是在STOP標誌牌下忘了完全停下,也沒有四下觀察,沒有通過。
 
回去的路上,岑玉很沮喪,宋教授就安慰她:“這是為你好,這樣,你就印象深刻,以後開車就會小心了。”
 
這是星期五,岑玉沒有什麽安排,她還是來到Dr D 的學生辦公室看書。本來想看的晚一點,回宿舍吃飯,然後晚上就不用來了,結果,宋教授的電話來了,“晚上吃飯了嗎?”
 
“還沒有,想晚一點吃。”
 
“噢,那一起吧?”
 
“額,。。。今天沒有心情。”岑玉不想出去。
 
“為什麽?駕照沒考過?這算什麽,這樣一點點小事就影響心情啦。那去開心一下吧,憋在家裏心情會更加不好。周末嘛,輕鬆一下。我一會兒到工程學院樓下等你。”也不給她時間回答,宋教授就掛上了電話。
 
岑玉磨磨蹭蹭的出了工學院的樓,遠遠看到宋教授迎麵向自己走來。和大多數的教授不同,宋教授沒有因為書讀的多就駝背,相反,他的脊背挺得筆直,走路邁著大步,昂首挺胸,給人一種成熟,自信,穩重的印象。看到宋教授,岑玉的心情就不由的放鬆,臉上露出了笑容。
 
上了車,宋教授問道:“去Red Lobster,好嗎?”
 
“你做決定,那裏都可以。”不知什麽時候,岑玉把您字改成了你。
 
剛點完菜,服務員就送來一小筐麵包,小小的麵包,鬆鬆軟軟,香氣撲鼻。“這是起司麵包,很好吃的,你嚐一嚐?”宋教授遞給岑玉一塊,果真好吃,岑玉一下就連吃三個。
 
“你喜歡吃的話,臨走時,我們多叫一包,帶走。”宋教授看著岑玉笑盈盈的說。
 
“可以嗎?”
 
“當然,這是贈送的,服務員多送一份也不損失什麽,反而,顧客高興了,可以多給點小費。”
 
飯桌上,當然又是宋教授主說,岑玉隻管吃和聽。最後,飯店經理拿來的帳單,並且詢問顧客意見。
 
宋教授回答服務很好,餐也很好,他接著問道:“為什麽Red Lobster在中國沒有分店啊?”
 
經理說:“對啊,這是一個好主意,應該跟總部提這個建議。”
 
兩人接著聊起來應該怎麽擴展市場,怎樣像TGIFriday那樣,打開國際市場。說到高興處,經理給了一張減價劵,還給打了兩包起司麵包。
 
高高興興吃完飯,宋教授問:“你晚上有其他安排嗎?”
 
岑玉說沒有。宋教授看了她一眼,說:“周末嘛,要放鬆一下,好不好?”
 
岑玉其實非常願意同宋教授在一起,他為人幽默風趣,見多識廣,跟他聊天永遠不會無聊,並且高大帥氣,氣場十足,很有魅力。唯一就是,傳說中的花花公子,想到自己可能也隻不過是他獵物中的一個,她就叮囑自己要小心。
 
還沒等岑玉想明白,他們已經來到一個酒吧門口。“走吧,進去坐一下。”宋教授停下車,轉到副駕駛這邊,把門打開,岑玉很受用的下了車,跟著他進去了。
 
一進門,節奏強烈的音樂馬上撲麵而來,充斥整個空間,整個人就開始興奮起來。宋教授帶著她來到一個小小的圓桌旁,這裏的桌子真小,宋教授長腿長胳膊,坐下以後腿就伸到岑玉這邊了。音樂吵得很,他需要說話時,身子靠到桌子上,就和岑玉頭挨著頭,顯得很親密。岑玉感到不是很自在,就回頭看了一下,看到中間有一個圓的台子,有人在上麵跳舞。
 
自從到了香港以後,岑玉就沒有跳過舞了。她的節奏感不錯,音樂一起身體就會隨著節奏律動,動作也不是很優美,但是韻律感在,看著就舒服。
 
上大學的時候, 學生的舞會非常簡單,食堂晚飯結束後,把桌子椅子往邊兒上挪一挪,中間空出了地方就可以當舞場,空氣中還飄著魚香肉絲,紅燒茄子的味道,混雜著汗味和劣質香水味,但那時候,年輕人也不在乎這些,通常是男同學一起,女同學一起去。女生坐在那些食堂的凳子上,或羞澀或大膽的注視著眼前走過和對麵的男生。男孩子則是像警犬一樣,四處撒嘛,看看有沒有順眼的,可以請出來跳一隻舞,沒準可以做個朋友。
 
這時通常兩種女生最受歡迎。一種就是那種漂亮顯眼的,總是音樂一響起來,就被人請走了。再就是人緣好的人,通常看到漂亮美眉被請走了以後,男孩子接著會邀請自己熟悉的人一起跳舞。那時的岑玉,相貌平平,又沒有什麽認識人,通常就坐在板凳上的時間比較多,比較長,所以,去了幾次,岑玉就沒有再去了。
 
大學最後一年,考完研究生,有時周末,岑玉實在無聊,就又去了飯廳舞會。她發現自己的行情看漲,在凳子上的時間越來越短,有時竟然有人晚會後,追著要交朋友,岑玉的虛榮心得到了極大的滿足,她去的次數就多了起來。
 
等到讀研究生的時候,她已經在食堂舞會上非常受歡迎了。當時學校有一位很出風頭的男生與她走的很近。這位男生叫徐磊,長得白白淨淨,高高的鼻子,大大的眼睛像外國人那樣深邃,自然卷曲的頭發,淡淡的不用染就有點發黃。這種男生,就是什麽也不做,在人群中,也是非常醒目。但他還有北京青年的瀟灑不羈,熱情幽默,還多才多藝,簡直是男人中的極品,女人的禍害。
 
徐磊隻比岑玉小一個月,可是那一個月正是上學年齡的分界線,隻好等到第二年。上高中的時候趕上高中兩年轉三年,又晚一年,等到徐磊上大學的時候,岑玉已經是大學三年級了。大學第一年,徐磊就參加了學校話劇社的演出,參加了舞蹈比賽,得了第二名,參加了學校足球隊與隔壁學校的校級比賽,一時風頭無兩,成為許多女生宿舍臥談會的主角。
 
岑玉本來和他沒有什麽交集。但等到讀研究生的時候,需要做助教,正好輔導徐磊的班級。參加這麽多課外活動,他自然沒有時間做功課,有時連實驗課也要遲到早退。徐磊是知道自己的魅力的,他經常到研究生辦公室找岑玉他們這些助教說情。和岑玉一起帶這個班的同學是一位工作嚴肅的女生,作業沒做,上課遲到這種事情是絕不講情麵的。而岑玉則是非常容易說話,就是一般的同學如果需要幫忙,岑玉也不會說不的,何況是這樣受歡迎的帥哥呢。
 
打這以後,每次岑玉去舞會,隻要是徐磊在,他一定是第一個邀請她。舞會上,似乎有一條不成文的約定,舞曲一響,第一對走上舞台中央的一定是非常會跳舞的帥哥靚女,或者至少有足夠自信心的。如果這一對跳的比較高難度,或者比較賞心悅目,其他人會先觀賞一會兒,然後,大家才躍躍欲試的上去,像要挑戰一樣。如果,第一對水平不怎麽樣,或者沒什麽難度,大眾會馬上呼呼啦啦的一擁而上。
 
岑玉沒有學過舞蹈,但是她節奏感很強,並且非常容易帶,在徐磊這樣的高手下,她什麽都不用想,隻要隨著節拍,在他的帶動下就可以做出各種連她自己都沒法想象的動作。
 
大學裏的舞會上,有四種男生,一種是有舞蹈基礎的,什麽舞都會,而且動作舒展大方,看這種人舞蹈,是一種欣賞。但是,工學院的男生很少有學過舞蹈的,遇到這種人的機會是鳳毛麟角。第二種是動作協調,學習能力強的,工學院裏的舞會上,這種人是有一少部分,他們的動作不一定優美,但是舒服自然,與他們一起跳舞,反而跟省事,因為他們不會要求很多。
 
第三種是沒有舞蹈細皰,但是自信心很強的人,同這種人跳舞,女生不要太在意,隻要隨著男生主導的步伐走,雖不會有優美的舞姿,但也和諧。就怕這時,女生希望主導舞步,那一定會有矛盾。所以,這一點上,岑玉是有優勢的,她不求最好,但求和平的性格通常和這樣的男生非常合拍。
 
第四種是又沒有舞蹈細皰又沒有自信的人。岑玉最怕和這種人一起跳舞,兩個沒有自信心的人在一起,舞步就走不起來了。這時如果有人在旁邊看到的話,就是這樣一個場麵:男生隻是象征性的把手搭在女生身上,兩個人中間留有足夠的空間,這樣男女生都可以低著頭,看到各自和對方的腳步。
 
宋教授是屬於第三種人,雖然,舞步不怎麽熟練,但是,有力的臂膀緊緊的摟著岑玉,給她一種堅實的依靠。岑玉不需自己思考,隻要隨著他的指引和暗示完成著一個個的動作。 仿佛大學的時光又倒流回來,她盡情的體味著腦海中記憶的殘留。
 
那天晚上,一直到回去的路上,岑玉都處於一種興奮狀態,仿佛人又年輕了許多。
 
隨後的幾天,岑玉準備期中考試了,也沒有注意宋教授有一段時間沒有來找她了。考完期中考試,清閑下來,她開始納悶,不會有什麽事吧。她又不好意思直接問別人,偶爾,問起劉錚,他也說不知道。她有時找理由去Dr D 的辦公室,來回也沒有看到隔壁的宋教授。沒有了那爽朗的笑著,沒有了吃慣了的西瓜餐廳的午餐,沒有了那幽默的逗樂,生活似乎又回到了以前。仿佛沒有遇到宋教授之前的生活是黑白的影片,雖然也能看,但是缺少了生動的色彩,生活就沒有了許多樂趣。
 
岑玉從圖書館回到辦公室,路過停車場,忽然看到宋教授的車開到Reserved Parking。宋教授打開車門出來,還是那麽偉岸挺拔,岑玉心中一陣激動,似乎生活馬上又要變回彩色的了,她疾走幾步,準備上前打招呼,卻看到他轉身來到副駕駛門旁,又是非常紳士的打開門,Dr D 出來。
 
岑玉的腳步慢了下來,眼前的宋教授和Dr D 走在一起是那麽的和諧。Dr D 在美國生長,身材在女生裏算比較壯的,但是在宋教授身邊卻並不顯的突出,而且,有一點小鳥依人的感覺。她看到宋教授時不時的低頭和Dr D 說著什麽逗得她 哈哈大笑,並不斷用手拍打著他的胳膊。
 
岑玉最終停住了腳步,說實話,她是有些失落,原先自己的感覺隻是錯覺。她原先認為宋教授是在幫助自己,現在看來,實際上是在幫助Dr D,就像上次去看牙一樣,自己隻是順便的受益者。 她怪自己自作多情,又慶幸自己還沒有什麽過火的表示。
 
回到辦公室,岑玉的情緒低落到了極點,她想做作業分算一下注意力,眼睛盯著書半個小時,一個字也沒看進去。她非常懊惱自己的情緒受到宋教授的影響。
 
岑玉性格比較文靜,但是,從小到大,她一直就是喜歡熱情活潑的男生,這種男生通常也是非常有女人緣的,大部分時間,岑玉隻是遠遠的看著,默默的欣賞。
 
剛上大學時,岑玉與高中同學通信,期中一位同學,喬洋,特別喜歡足球,那時正是世界杯賽季,就經常在信裏談論比賽,岑玉也能談論一些。喬同學有感於像岑玉這樣的女生也喜歡足球,其實,岑玉喜歡足球,是喜歡看裏麵的帥哥多一些,她不好意思直言,於是回信說,足球其實和戲劇,電影是一個效果,一場90分鍾的比賽,就像是一場話劇或者電影,期中隻有幾個(甚至一個)幾分鍾的高潮,大部分時間是在醞釀高潮的產生,就像相聲裏的抖包袱一樣。
 
沒想到喬同學非常欣賞岑玉的說法,他說,自己從小就踢足球,從來也沒有類似的想法,就像是忽然有一盞燈點亮了他平時看不到的東西。兩人約好了,寒假回家見麵再敘。當時,岑玉還是很期待那個寒假的。
 
結果,假期到了,喬同學沒有找她,岑玉也沒有理由去找人家。春節過後,高中的同學聚餐,大家在一起時,才遇到。岑玉是最不習慣在眾多人麵前表現的。那時,高中同學各自去了不同的大學,甚至不同的城市,一個學期沒見麵,都有許多話要說,許多信息要交流,大家聚在一起,七嘴八舌的說個不停,根本沒有岑玉插嘴的地方。好不容易,有個空檔,岑玉剛要說話,才起了一個頭,就有人接上,很快的說完了她要表達的意思,結果,岑玉隻有聽的份。
 
等新學期開始以後,喬同學的信就沒有那麽勤了。後來,他還在信裏說見了麵的岑玉和在信裏完全不同的感覺。其實岑玉也可以猜測出他的意思,很難把那個在信裏侃侃而談的非常有主見的女生,與那個在人群中默默無語的羞澀女生聯想在一起。
 
岑玉的戀愛經曆不豐富,她是被動型的女生,等著男生找上門。在高偉之前,岑玉沒有什麽談戀愛的經曆,有的也隻是單戀或者暗戀。讀研究生以後,才開始開竅。遇到心儀的男生,她也會表現的主動一些,這樣才有了和高偉的戀愛,結婚。高偉的離開對她的打擊還是很大的,那麽真誠的高偉,也經不住時間和距離的考驗,也會變心。更別說像宋教授這樣的,都已經是花花公子的名聲在外了。岑玉覺得自己的這種想法很可笑,宋教授除了幫助了自己以外,請過自己吃飯,對自己熱情一點,也沒有其他什麽表示,真是想的太多了。
 
岑玉搖搖頭,準備專下心來看書了,可是,看了一會兒,就又想到和宋教授在一起的點點滴滴。那麽睿智有魅力的宋教授不會沒事隻是找自己吃飯吧?工學院那麽多中國留學生,為什麽他隻是幫助自己學車啊?他應該對自己也有一點點好感吧?最起碼,是不討厭和自己相處。
 
岑玉左思右想,想不出結果。這時小張進來了,“岑玉,劉錚他們要去買菜,要不要一起去啊?”
 
“好啊。”岑玉想出去放鬆放鬆也好。跟著大家一起去買菜,然後,大家到劉錚家一起做飯,一起吃。劉錚不知從哪裏弄到的國內電視劇北京人在紐約的錄像帶,大家看的過癮。岑玉其實看過小說的,但是,薑文的表演還是吸引到她了,一直看到11點多,才回到宿舍。
 
一進門,還沒開燈,黑暗中,電話上的留言燈閃閃發光,分外顯眼。岑玉抑製著砰砰的心跳,來不及開燈,疾步走到電話前,打開留言。。。是宋教授!
 
“Cindy啊,是我,Dr Song, 。。。沒什麽事,隻是想問你明天有沒有時間?給我電話。我的電話是。。。”
 
岑玉握著電話的手都出汗了,宋教授給她打電話了。她現在開始懊惱今晚不應該出去那麽長時間。現在太晚了,等明天再回電話吧。
 
躺在床上,岑玉卻翻來覆去睡不著,宋教授找自己幹什麽?他這幾天去哪裏了?難道Dr D 不在,又想到自己了?
 
想著都這麽大年紀了,還像懷春少女一樣,岑玉自己都覺得不好意思。她希望宋教授如果對自己沒有意思,就不要老來找她,這樣她也會自我調節,像現在這樣,忽遠忽近的,弄的她像做過山車一樣,心裏忽上忽下沒個準。
 
像花花公子一樣的男士,岑玉沒有接觸過,唯一接近的就是徐磊了。其實要是沒有高偉,沒準岑玉就和徐磊在一起了,人生有時就是命運。誰會想到,看起來正派溫和的高偉也是靠不住的,不知道如果和徐磊在一起會是什麽結果。
 
岑玉有時想人生就像是不斷的在做選擇題,而且,一旦選了,就沒有後悔。就算你反悔了,再從來,一切也不一樣了。就像在打牌,你手上的牌是什麽樣,並不是你可以左右的,就像是你出身是高富帥還是矮貧醜,但是根據自己的牌可以有不同的打法,你可以冒險去贏更大的機會,那樣就會鋌而走險,但是回報也更大。你也可以按部就班,量力為出,那樣的人生可能沒有刺激,不會大起大落,但誰說平平淡淡不是福。
 
你也可以有機會選擇你的partner,但誰又能保證你的另一半就一定能幫助你,而不是你的累贅。當然,人生不像打牌,不可能永遠讓你有機會輸了重來,不可能讓你總有機會選擇另一半。
 
翻來覆去,快到天亮,才迷迷糊糊的睡著了。睡夢中,聽到有電話響,她還以為在夢中,會是誰來的電話?反反複複,電話變成了留言,是宋教授!岑玉馬上醒了,接起電話。“喂,是我。”
 
“Cindy啊,不好意思,吵醒你了。”
 
“沒有,沒有。。”岑玉看一下表,11點了。趕緊解釋:“我也該醒了。昨天晚上回來太晚了,沒有來得及給你回電話。”
 
“哦,沒什麽事。我前幾天剛出差回來,想到你們在期中考試,就沒有打擾你。怎麽樣,考完了吧?”
 
聽到宋教授的解釋,岑玉心裏一陣輕鬆,原來自己糾結了什麽多天,是出差了啊。她馬上回答:“嗯,考完了。Dr Song,你昨天打電話有事嗎?”
 
“沒事,就是想問你,這個周末有沒有時間,帶你去放鬆一下。”
 
“好啊,我沒什麽事。”岑玉又隻有答應的份了。
 
“那我們去downtown吧。上次,我們沒來得及好好看看。”
 
“嗯,好啊。”
 
“那,幾點?”
 
“都可以,我幾分鍾就收拾好了。”
 
“那好,我12點到你樓下,好嗎?”
 
“好啊。”
 
12點,岑玉下樓,看到宋教授已經站在汽車旁邊了。是那種帥帥的,戴著墨鏡,兩手插兜,背靠在車門上,抬頭看著天空。岑玉也不僅抬起頭,看向天空。德州這裏的夏天,天空總是藍藍的,沒有一絲雲彩,亮麗的天空,遼闊空遠,不免有些單調,隻有知了在呱躁不停的叫。
 
“在看什麽?”岑玉來到他的身邊悄聲問。
 
“你看,這天空多麽晴朗,純潔,沒有一絲疵瑕。”宋教授轉頭看著她,“你知道,讓我想到了誰?”
 
“誰?”
 
“你啊,沒有人說你看起來很純潔嗎?” 宋教授看著她,很真誠的說。
 
“我啊,這麽老了,沒法和純潔聯係在一起了。”岑玉有一點不好意思。
 
“這跟年齡沒有關係,氣質這個東西是很神奇的。有的人,就算是半老徐娘了,仍是少女氣質,比如鄧麗君。”
 
“啊,你喜歡鄧麗君啊。”
 
“也不是,正好想到她。”
 
岑玉今天特意穿了一件白色的長袖沙質上衣,輕盈下垂,顯得她的身材柔弱又豐滿,淡黃色的絲綢長裙,優雅飄逸,上麵鬆散的有幾朵黃色的花朵,粉色的花心,淡褐色的樹枝,淡綠色的葉子,淡雅極致,凸顯了她的氣質。這是岑玉在香港最後一年,買的最貴的兩件衣服,她非常喜歡,猶豫了很久還是買了。
 
以前,她是有聽說別人形容自己的氣質。有一次,與徐磊一起吃飯,遇到他的幾位朋友,岑玉也沒有說幾句話,隻是打個招呼。後來,徐磊告訴她,那些人說她非常純。記得當時徐磊特別得意,他那時是準備追求她的,他的哥們的評論似乎是肯定了他的眼光,給了他信心。
 
現在宋教授也這樣說,大概自己還沒有變吧。其實純潔也就是變相的說傻吧,沒有心機。岑玉想自己是真的傻,才會一次次的對這種男人上心吧。
 
上了車,宋教授又是一隻手搭到副駕駛的椅背上倒車,還是那種淡淡的香水味。但是,車到出來以後,宋教授沒有馬上把手拿回去,而是看著岑玉說:“你這一身真漂亮,非常適合你的氣質。”
 
岑玉不好意思了,“美國人是應該說:謝謝嗎?”
 
宋教授笑了,“不說也行,我隻是一個真心的評論。”
 
開著車,上了高速,路上車不多,宋教授說:“你看,S 市到周末就沒有這麽忙了。現在是一個很受歡迎的退休城市。”
 
“是嗎?”
 
“對啊,你到外地的城市就會感到,S 市的節奏比較慢,因為有USAA,許多部隊和政府退休下來的工作人員就會搬到這裏。”
 
“宋教授到哪裏出差了?”岑玉想起宋教授說他剛出差回來。
 
“華盛頓DC。我在那裏還有一些生意,有時還要去打點一下。”
 
“哦,Dr Song 還做其他生意?”
 
“也是餐館,在華盛頓和巴爾的摩各有一家,現在生意不好做,經常要做一些調整,就要人親自去才能做決定。”
 
“哦,Dr Song 和我印象中的教授不一樣啊。”
 
“怎麽,不務正業?”宋教授看了岑玉一眼,接著說:“我35歲就是正教授了,那時生活的追求似乎就到頭了,沒有了目標。後來,我弟弟來美國,他沒有大學學曆,找不到好的工作,我們就一起開餐館。那時的中餐館沒有幾家,競爭少,非常容易開,也容易掙錢。現在不行了,中國人來的多了,競爭太厲害。”
 
岑玉沒有覺得宋教授不無正業,對她來說,宋教授像神一樣存在著。如果真是書呆子型的,岑玉可能還沒有什麽興趣,記得上大學時候,看到那些讀研讀博的簡直是另外一個世界的人。岑玉是典型的外表文靜,內心狂野型的。她希望她的另一半可以引導她去追求那種和她完全不同的生活方式或者那種她自己沒有膽量嚐試的生活。
 
說著話,他們就來到Alamo廣場,宋教授七拐八拐,找到了一個免費Parking的地方。下了車,宋教授非常自豪的說:“城市耗子就是指我這種人。以前,在河邊開餐館時,經常要到這裏Parking,我對這裏的環境非常熟悉,像耗子一樣。你知道為什麽說耗子最熟悉城裏的情況嗎?”
 
宋教授總是有很多典故,岑玉的知識跟不上,隻好搖搖頭。
 
“因為耗子不論白天黑夜,總是住在城裏,在地下竄來竄去,了解這裏的每個通道。”
 
來到Alamo前麵,宋教授問:“要不要進去看看?”
 
“好啊。”岑玉很好奇裏麵是什麽樣。
 
沒想到,一個小小的教堂,裏麵後來被擴建成蠻大的兵營,不怪的德州軍隊可以在裏麵堅守住13天。
 
裏麵兵營,馬廄都隻剩下一些標誌了,每個標誌前麵都有一個寫著密密麻麻的經曆介紹。岑玉的英文看這些就有些費勁,都是宋教授給她介紹的,轉了一圈也了解了不少知識。
 
走到Alamo出口的大門,看到有兩棵參天大樹,岑玉感歎道: “好大的樹啊。”
 
“對啊,德州任何東西都是大的。”宋教授調笑說。
 
“一定好多年了吧?”岑玉上下打量著說。
 
“嗯,200 多年了。”旁邊的一位美國小夥子,像是Alamo工作人員,自豪的接話說。
 
“哦。”岑玉若有所思的點點頭。
 
“當然,沒法跟中國比,中國任何曆史都是上千年。”宋教授加上一句。
 
“對啊,哈哈。”小夥子和宋教授都笑了。
 
搞得岑玉很不好意思。----我又沒和中國比,她心裏說。
 
出了Alamo,已經下午1點了,從早上就沒吃飯,岑玉並不感到餓,可是她的肚子開始叫了。宋教授聽到,馬上道歉:“對不起,忘了問,你沒吃飯吧?”
 
“沒關係,”岑玉趕緊說:“我不餓。”
 
“還不餓那,肚子都抗議了。”宋教授說:“我們中午先吃一點墊墊,晚上再吃大餐,好嗎?”
 
“好啊,也不要吃飯耽誤太多時間。我們還有許多地方還沒去逛哪。”
 
宋教授帶著她來到Alamo旁邊的大型購物中心的FoodCourt,“這裏是AlamoMall的FoodCourt,吃過飯,如果你喜歡逛的話,我們可以轉轉。”宋教授介紹說。原來,她那天看到的那些現代化的商店櫥窗就是這裏的。
 
岑玉不想逛街,雖然在香港被認為是購物狂人,有一天逛街10個小時的記錄,但是來美國後,剛剛安定下來,還沒有購物的欲望那。
 
這個FootCourt是在RiverWalk的近頭,他們買好了飯,坐到商場外麵的飯桌上。從外麵看起來,這裏像是水中花園一樣,這裏的水麵寬廣,河中間是一個小小的平台,有一座拱橋連接著,河上的遊覽船在這裏不用掉頭,穿過拱橋,就可以往回開了。河岸兩旁綠樹蔥蔥,購物中心現代化的藍色玻璃建築包圍著綠色的花園。 這裏的小橋流水和國內江南的園林不同,既有現代化設計又夾雜著古樸的裝飾,既有商業的考量又有藝術的觸覺。
 
樂隊正在表演,應該不是什麽知名樂隊,幾個身材碩壯的大漢,自得其樂的在吹拉彈唱。旁邊有人在邊吃邊觀看,河邊有人在漫步徜徉,有人穿梭在河邊大大小小的商店,整個是一副悠閑適宜的畫麵。坐在這裏什麽都不想,慢慢的讓時間滑過,也是非常寫意的生活。
 
“在這裏坐著就不想走了。”岑玉感歎道,“看到這裏生活這麽悠閑自在,像是世外桃源一樣。”
 
“對啊,”宋教授說:“這個河道原來很小,也沒有什麽景觀。當時S市經濟不怎麽好,我的朋友Henry Cisneros 81年當選為市長,就開始大力打造河邊景觀,並把RiverWalker加大了一倍的長度。把S市的旅遊業搞上去,也把自己的業績做出來了,所以,才被克林頓總統委任為房屋部長。”
 
“你是怎樣和他認識的呢?”
 
“他剛來S市時,是申請UTSA的教授,我是他的主考官。他在UTSA做了一年多的教授,我們做了一年多的同事,他就開始競選市長,從政了。”宋教授說:“一會兒,吃完飯,我們坐那個旅遊船,就可以饒河一圈。”
 
簡單吃過後,他們到坐船的地方, 人特別多,他們排了好長時間才坐上。河道蜿蜒曲折,兩岸綠樹叢生,形形色色的餐廳坐落在綠樹的後麵,五顏六色的遮陽傘連成一片,形成一幅美麗的畫麵。不時的有形狀各異的拱橋,連接著兩岸。在船頭掌舵的小夥子,兼職導遊,講解著河道的曆史和河邊的建築。
 
“你看,那座樓,是Hilton,你看它的外形有什麽特征?”宋教授低聲問她。
 
“好像一個個方格子對接起來的。”
 
“聰明,這座樓是pre-manufacture的,就是他們把一個個單元事先做好,然後,運過來,拚接成的。”
 
“這麽高的樓也可以這樣。”
 
“嗯。”
 
遊船轉過一個彎,在河岸的一個拐角裏,橘紅色Hooters的招牌特別明顯。
 
“知道這是什麽店嗎?”宋教授問。
 
岑玉搖搖頭。
 
“就是一般的美國店,炸雞,漢堡包之類的,但是人很多,為什麽?”宋教授總是像在課堂上一樣循循善誘,可是岑玉這位學生太笨,總也不開竅。
 
宋教授隻好自己公布答案:“因為裏麵的服務生都是年輕的女孩子,而且,他們的T恤都是特別短,特別緊,所以,生意也是特別好。”宋教授說的時候,向她眨眨眼。
 
“哦,”岑玉明白了,“這就是做生意的頭腦。”
 
“對,打擦邊球。其實,河邊擴建以後招標時,我投了這個位置,中標了,當時投了六十萬開了一個中餐館,全部賠掉,最後,隻有轉讓給他人。”宋教授感慨的說:“當時,有人說風水不好,可是,人家老外照樣賺錢。”
 
下了船以後,宋教授問:“累不累?”
 
“不累。”岑玉還沉浸在遊船觀光的興奮當中,“還有哪裏?”
 
“嗯,還很精神,”宋教授拍拍她的肩膀,哈哈笑著說:“S市有很多可玩的地方,一次都讓你玩完了,怎麽行? 這樣吧,你看到那個Tower了吧?”他用手指著遠處的像電視塔一樣的高塔,“我們一會兒去哪上麵看看,然後在那裏吃飯,怎麽樣?”
 
“好啊。”
 
S市的這條河是在街麵以下的,彎彎曲曲,貫穿整個市中心,每個街角都有樓梯可以上到馬路上。岑玉隨著宋教授上來,走在市中心的街道上,兩邊的建築有著濃鬱的墨西哥風情,有些就是西班牙時代的古老建築,就算是現代化的高樓,也在一樓也外側裝飾成西班牙風格。
 
他們來到一個像是集市的廣場,街兩邊是各式小攤販,還有一些墨西哥的小吃,岑玉後悔剛剛吃了午飯,否則,嚐嚐這裏的小吃多好啊。
 
“沒關係,留個念想,下次再來嘛。”宋教授安慰她說。
 
穿過這個集市,就來到那個高塔旁邊了。“這就是America Tower。如果在這裏吃飯,上到頂層的觀景台就不單獨收費了,走吧。”
 
他們坐著觀光電梯,上到餐廳,訂好位子,拿著定位牌,接著又來到頂層,沿著觀景台轉了一圈。宋教授給她介紹,哪裏是UTSA,哪裏是RiverWalker,哪裏是Alamo。他指著旁邊都是低矮的房子的一條街,說:“那裏是King William 街,離downtown很近,整條街都是高級的住宅,我幾年前在那裏買了一棟房子,現在是租出去了,我人不在,房子長久失修,可能是那條街上最破的一棟房子了。”
 
岑玉往那個方向看,太遠了,也看不出房子的樣子。
 
這時,手裏牌子上的小燈閃了起來,原來,這個牌子是可以遠端控製的,如果你的座位輪到了,它上麵的燈就會閃起來。來到座位上,這次,岑玉沒有點牛排,她也學著宋教授點的魚,宋教授點的是Catch of the day三文魚,岑玉就點了Flounder。
 
邊吃邊聊,天色漸漸黑了下來,等他們吃完了,天色已經完全黑了,走出America Tower,旁邊是一個觀景池,對麵是像台階一樣一層一層搭起的的矮牆,清澈的流水從台階下來形成了小瀑布,霓虹燈照在水上,反射出晶瑩的光。
 
岑玉一時興起,跳上旁邊窄窄的馬路牙子,搖搖晃晃的走起來,一邊是觀景池的水,走起來是要小心翼翼的。她伸展雙臂做著平衡,宋教授忽然就抓住了她的手,嘴上說:“小心點。”
 
岑玉心裏一動,她知道,她不能把手抽回來,她不想讓他不高興,她也不敢看他的表情,是認真的,還是得意的,任由他拉著自己的手,她沿著那條窄窄的路一直走到水池的盡頭。
 
宋教授的手溫暖而厚實,是有力堅強的支持。岑玉握著他的手跳下台階,走過街心花園,天色有些暗了,可是,有宋教授在旁邊,她並不害怕。她忽然覺得,剛才的那一小段路,就像她的人生,一路走來,搖搖晃晃,跌跌撞撞,戰戰兢兢,小心翼翼,她真的需要這樣一雙有力的臂膀的支撐。
 
她定下心來,為何要擔心太遙遠的沒法掌控的未來,放輕鬆,Just Enjoy Life Now。 她開始握緊宋教授的手,抬頭看看他,他微笑著回望她。月光下,他英俊的容貌,清晰可見,炯炯有神的雙眸,清澈明亮,挺直的鼻梁,微微向上翹起的嘴角,美好的一切是那樣鮮明的近在眼前。
 
她靜下心來,跟著他向前走,宋教授很高,她應該還沒有達到他的嘴唇。“你有多高?”她不僅好奇的問道。
 
“1米81.”
 
“好高啊。”
 
“嗯,中國人來說很高了。”
 
走到一個街角,一座暗紅色的古老的建築近在眼前。“看到這座建築嗎?”宋教授問道。
 
“嗯。”
 
“這是一座historical 建築,原來是在河邊的,河邊修建時,不能破壞掉,他們就把整個建築從河邊移到這裏。”
 
“真的?”
 
“對啊。”
 
“太神奇了。”岑玉感歎道,“如果國內也這樣做,就可以保護許多曆史建築了。”
 
“Exactly。聰明。”宋教授看著她笑了。
 
往回開的路上,宋教授隨意的問道:“昨天晚上出去了?”
 
“嗯,到劉錚那裏去看電視劇了。”
 
“什麽電視劇?”
 
“北京人在紐約。”
 
“哦,我也有那個帶子,要不要看啊?”
 
“好啊,不過今天太晚了吧?”
 
“才九點多。”他看了一下表,“周末嘛,可以晚一些,對吧?”
 
“嗯。”岑玉隨著來到他的公寓。
 
“坐吧,要喝什麽?水,橙汁,紅酒,沒有別的了。”宋教授一進屋,就把散落的衣服從沙發上收起來。
 
“水吧。”岑玉客氣的說。
 
結果,他把三樣都拿來了,他把水和橙汁放到她麵前,“美國的橙汁很好喝的。這種不是用水對出來的,你試一下。”然後,自己拿著紅酒喝起來了。
 
“嗯,這個是和我買的不太一樣。”
 
“你買的是哪一種?”
 
“好像是Sunkist。”
 
“你有沒有看上麵寫的是不是from Concentrated?”
 
“沒有看啊。”
 
“還有,要看一看,是不是100% 的橙汁,有的隻有10%,就會便宜很多。”
 
“沒看啊,就看哪個便宜買哪個。”岑玉搖搖頭。
 
“過來看一下,你想從哪一集開始看?”宋教授帶著她到另外的房間。果真,房間裏堆滿了箱子。他看著上麵的標簽,打開一箱,一邊翻找一邊自言自語,“看看在不在這裏麵。。。。咦,在哦,是第幾集?”
 
“第三集吧。”
 
“好,在這裏。走吧。”
 
岑玉跟著他又回到客廳,坐到沙發上,宋教授放好錄像帶,也回到沙發上,坐到她的旁邊,坐下的同時,他的手自然的搭到岑玉的肩膀上。岑玉原來是坐的直直的,宋教授的手稍稍用力,扶著她的肩膀讓她退後靠在沙發背上,自己則是兩隻長長的胳膊伸直搭在沙發背上,自然的一邊就靠在她的肩膀上。
 
岑玉莫明的就開始緊張了,她一動不動的看著電視,卻怎麽也集中不起來注意力,不知演到什麽地方了。
 
聽到宋教授在和自己說話,她趕緊轉過頭,“對不起,你剛才說什。。?”
 
結果就撞上他的嘴,他的手繞過她的脖子扶住她的臉,讓她不能動。他的唇柔軟溫和,和看起來薄薄的形狀不太一樣。她開始是想逃的,可唇碰著唇,不斷傳遞熱量的感覺美極了,她似乎被粘住了,動不了。
 
[ 打印 ]
閱讀 ()評論 (0)
評論
目前還沒有任何評論
登錄後才可評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