歸屬 （7）

晚上，躺到床上，岑玉開始思考，宋教授是不是對自己有好感那？那麽優秀的男人，怎麽會看上我呢？還是像王教授說的，就是花花公子的性格？但是，她又想不出宋教授要占她什麽便宜。

 

岑玉考到了學習駕照，她可以開車了，要先買車。劉錚告訴她，這裏的人都是把車當成自己的心上人一樣，不會借給別人開的。尤其是新手，要學開車，更加沒有人會把自己的心上人借出來。所以，劉錚的車，雖然破，開起來嘟嘟響，就像是拖拉機一樣，他也不舍得讓別人動。她現在每個周末就開始看報紙廣告，看看有沒有合適的二手車。

 

“Cindy啊，想不想學車？”宋教授打來電話，他總是知道她要的東西。

 

“想啊，可是，我要先買車。”

 

“為什麽要先買車？”

 

“誰那麽傻，會借車給人練手啊？”

 

“那我來當這個傻瓜吧。”

 

“什麽？”

 

“你可以用我的車來練啊。”

 

“怎麽可能？你的車那麽新？”

 

“我的車四年老了，也不新了，隻是我在華盛頓的時候很少開。”

 

“哦，那不好意思吧。”

 

“有什麽不好意思的。今天中午吃完飯，一起去好嗎？”

 

“嗯。。。好吧。”岑玉是有猶豫，但是，可以有車練的吸引力還是大過其他沒影的事，她決定接受邀請。

 

“那中午我去接你吃飯，然後去練車怎麽樣？”

 

“那正好，這次一定是我請客了。”

 

這是一家美式的自助餐，其他的食物都是自助，隻有牛肉和火雞是有人幫助切的，當然，飲料也是有服務員幫忙的。這次，宋教授沒有和她搶，兩個人加上小費也不到三十塊。岑玉總算是心裏平衡一下，雖然隻是很少的錢，但她還是不喜歡總是吃別人的。

 

邊吃飯，岑玉問起來宋教授到華盛頓的情況，因為好奇，教授怎麽能夠去當官那。原來，他原先的同事，現在做美國房屋部部長，把他介紹給president。他到華盛頓是在交通部下麵的科技署做副署長，是president 克林頓授權的，也算是華人當時比較高的官了。聽著他的敘述，岑玉眼前的宋教授形象更加高大了，教授已經做到頂了，還去做官，想到自己，現在，連工作都沒有，這樣想著，她不由的說：“哎，人比人，真是沒法比，我現在連工作還沒有。”

 

“你還年輕，現在又來到美國，有大把的前程。”宋教授鼓勵道。

 

“也不年輕了。”岑玉有一點惆悵的說。

 

“你有30歲嗎？”

 

“今年31歲。”

 

“是嗎？看不出來。結婚了嗎？” 宋教授很自然的問。

 

“結了，”岑玉點點頭，但不知什麽原因，她又說：“不過馬上就要離了。”

 

“為什麽？”

 

岑玉道：“因為到香港讀書是不讓先生或者太太陪讀的，我丈夫不能跟我去。剛開始做研究不是很適應，我就沒有經常回大陸探親，結果，先生就被別人搶去了。其實，我先生在我來美國之前就要和我離婚，但是，我們沒有來得及辦手續。”

 

看著宋教授關心的神情，岑玉不由的就把自己的現狀說了出來，這是來美國後，她第一次對別人敘述自己的情況，相比於王教授，她覺得宋教授更加樂於助人，而且也沒覬覦著自己的存款，她就把他當作自己的朋友一樣，能有一位教授做自己的朋友，她感覺很榮幸呢。

 

緊接著幾天，宋教授都是在教她學車，每天中午，宋教授和她一起到西瓜的餐廳吃飯，簡直就像是他們的食堂了，吃的多了，岑玉也開始挑起來了，原來那些豆腐和西蘭花做得油太大了，餃子炸的太硬了，每次，也不是拿滿滿的一大盤了，宋教授笑她已經被慣壞了。

 

這一天，來到餐館，西瓜不在，站在收銀台後的是一位漂亮時尚的中國女士。

 

“Jackie，今天你來了？”宋教授像是老熟人一樣跟她擁抱了一下。

 

“教授，來吃飯。” 漂亮的女人微笑著問候宋教授。

 

“這位是Jackie，西瓜的太太。”宋教授指著Jackie 對岑玉說，然後，又對Jackie說：“這是Cindy，UTSA的學生。”

 

“教授的學生好年輕。”Jackie 淡淡的看著岑玉說。

 

“我哪有那個福氣能招到這麽聰明漂亮的學生啊，是工學院其他教授的學生，我隻是幫點忙。。。。西瓜幹嘛去了，留你一個人在？”

 

“下水管壞啦，他跟老墨去買Parts了。哎，這$3.99 真是利太少了，稍微有一點事都要自己忙。。。。”Jackie開始抱怨起來。

 

宋教授打著哈哈說：“所以需要你們這些有經驗，有能力，有體力的年輕人來幹，像我們已經老了，不行了。”

 

吃完午飯，宋教授說：“我忘了東西在家，跟我一起去拿一下吧。”說著也不給岑玉時間回答，就掉轉車頭往他家的方向開去。宋教授住的是一座高級公寓，進入大門以後，穿過綠樹成蔭的通道，來到他的公寓樓前。上了二樓，岑玉站在欄杆旁往遠處看去，這裏，沒有幾棟樓，所以可以看到遠處的景色，不像岑玉他們的公寓，看到的都是周圍的公寓。她指著對麵一座建築問宋教授：“這是幹什麽的？”

 

“殯儀館。”

 

“啊？殯儀館！為什麽要住到殯儀館對麵？”

 

“西瓜說：棺材，棺材，升官，發財。”

 

“這也可以？”岑玉覺得不可思議。

 

進入宋教授的單元，可以看出，這是一個真正的單身宿舍，廚房裏的碗筷堆在水槽裏，客廳裏，電視放在地下，沙發上堆著許多雜誌和書，沙發前的茶幾上是外賣的盒子，還沒扔掉。地上堆放的，像是剛買的組裝家具，包裝已經打開，部件散落在地上，走路都要低著頭看清楚，以免踩在上麵，踩壞家具事小，摔個跟頭，沒準兒頭磕到電視上，或者茶幾上，分分鍾出人命。

 

岑玉小心翼翼的走到沙發旁坐下，宋教授到臥室取了東西，回到客廳，問道：“要不要喝點什麽？”

 

“不了，”岑玉搖搖頭，打趣說“在你家可是要仔細，一不小心，就會摔個跟頭。”

 

“嗨，我這是剛剛回來，還沒來得及整理，另外那個臥室裏還有許多箱子還沒打開呢。”宋教授解釋說。

 

以後，宋教授總是隔三差五的就邀請岑玉吃飯，如果不是西瓜的店，岑玉就搶著付了幾次餐費。大都是午飯，岑玉聽說，美國人同事一起吃午飯很正常，晚飯就要注意了。

 

這天中午，岑玉在Dr D 辦公室討論課題。其實，岑玉如果把在香港的論文應用到Dr D 的課題上，非常容易，就是寫一個小程序，證明它的功能就行了。她跟Dr D 談了自己的想法，Dr D 也非常讚成，這樣可以很快出論文，對Dr D 的項目有好處，岑玉也省勁。正講著，宋教授進來了。

 

“哈，討論課題呢？”

 

Dr D 看到宋教授，就滿麵笑容的站起來，“hi，今天有課？”

 

“還沒，下午，有一個會。怎麽樣，吃午飯了嗎？”

 

“沒呢。”

 

“一起去吧？我請客。”

 

“好呀，Dr Song 請客，Cindy，走啊，一起去，宰他一頓。 ”Dr D 做出興奮狀，擁抱了他一下。

 

“能請到兩位聰明，漂亮的女士，我的榮幸。”宋教授微微彎下腰，伸出手，做出請的意思。

 

他們來到一家看起來非常高雅的中餐館。剛一進門，就有人招呼道：“教授，您可是好久沒來了。”

 

“嗯，去外地討生活，剛剛回來。老張還好吧？”

 

“很好，現在在中國。”

 

“你們中國的店開的怎麽樣啊？”

 

“難做啊，在中國做生意，管管卡卡太多，我們在沈陽要開一個分店，前前後後蓋了24個圖章。衛生局，防疫局，這些還可以理解，竟然還有計劃生育辦公室，你說說，吃個飯還能多生出孩子來。。。。”

 

“哈哈，這是中國特色啊。我也聽說好多這種情況。”宋教授就和他們聊起來大陸做生意的現狀。

 

坐下以後，宋教授告訴岑玉，這家店的老板原來是台灣竹聯幫的大佬，現在洗手不幹了，就和兄弟開了中餐館，生意做的不做，在S市有好幾家店。宋教授在岑玉的心裏又增添了一層神秘的色彩，這位教授不光是事業有成，而且人際關係也廣，不管是黑道白道，上九流下九流全部行得通。

 

吃飯的時候，Dr D 開始說起來，她的項目現在非常缺人，希望能找更多的像岑玉這種學生，實際上就是已經有基礎的，可以直接出成果。

 

“這好辦啊。”宋教授風淡雲輕的說，“中國有許多有能力的學生，希望出國，找不到導師。”

 

“真的嗎？你能幫忙介紹嗎？”Dr D 的眼睛亮了，充滿希望的望著宋教授。

 

“沒問題，我下個月就要去中國，到時可以幫你問一下。”宋教授胸有成竹的說。Dr D 露出欣慰的笑臉：“那謝謝你了，這頓飯，我請了。”

 

那時通訊還沒有很發達，許多在國內的學生為找導師費勁苦心，而在美國的導師，卻在為找不到學生發愁。

 

“不客氣，等來了新學生再請也來得及。”宋教授自如的神態讓岑玉非常崇拜，這種成熟穩重的男性是她以前很少接觸的，似乎任何事情都難不倒他。和這樣的人在一起，就像有了靠山一樣，生活一定不會有壓力了。想到這，岑玉有一點臉紅，怎麽會想到生活在一起的事了呢。再看一眼宋教授，他並不知道岑玉的心理，此時，正在對著Dr D 說笑，逗得她哈哈大笑。

 

Dr D 是印度後裔，但是在美國生，美國長，非常西化。沒有事，就拉著學生，或者宋教授這種單身教授一起吃飯，或者去酒吧。

 

一天晚上，岑玉自習時間坐電梯，遇到兩位本科的美國學生，“Cindy，去不去酒吧？”

 

“啊，今天？不是周末啊.”

 

“Midweek celebration。（周中間慶祝）。”兩個美國男孩露出戲噓的笑臉。

 

“啊，這也可以？”

 

“對啊，Dr D 也去。”

 

他們出了電梯，看到Dr D 和宋教授正站在一起說話。“走吧。”岑玉就隨著大家一起去了。

 

這個酒吧就在學校後麵，是一個針對學生的娛樂場所。裝修也很簡樸，外麵是像餐桌一樣的一排排木製桌子和椅子。大家坐在外麵的一張桌子旁，不知是無意的還是學生有意識的安排，岑玉和Dr D 分坐在宋教授的左右兩旁，其他學生坐在另一邊。

 

東西點完，酒水來了以後，大家就放開了。也不分學生老師，紛紛拿出自己的搞笑手段，逗的全桌人哈哈笑。 中間有一段停頓，Dr D 趕緊嚷：“誰有笑話，講一段。”

 

宋教授說：“我來一段吧。從前有姐妹三個，死掉了，要去天堂。天堂門口有把門的說：我要考考你們，考過了，才能進入天堂。

 

大姐先來。

考官問：世上的一個男人是誰？

答曰：亞當。

考官：pass。

 

二姐：

考官問：世上的一個女人是誰？

答曰：夏娃。

考官：pass。

 

輪到小妹：

考官問：當夏娃看到亞當說得第一句話是什麽？

小妹陷入思考，自言自語道：It’s Hard。（英文難和硬是一個詞）

考官：pass。”

 

大家停頓半秒鍾，大笑。笑的噴出了啤酒的，捂著肚子的，Dr D 趴在宋教授的肩上，笑的抬不起頭。

 

岑玉沒聽明白，宋教授低聲問她：“你聽懂了嗎？”

 

岑玉茫然的搖搖頭，宋教授用中文給她解釋了一番，她一下臉紅了，不好意思的笑了。宋教授的胳膊支在桌子上，手裏拿著酒瓶，放到嘴邊，並沒有喝，扭頭看著岑玉：“你經常來酒吧嗎？”

 

岑玉搖搖頭，“以前在國內沒有去過，到香港，後來，因為心情不好，去過幾次。”岑玉指的心情不好是指高偉提出離婚的時候。

 

宋教授似乎是很理解的樣子，專注的看著她。明亮的月光下，宋教授的眼睛亮亮的，夏日晚間的微風吹來，讓人心曠神怡。岑玉心思恍惚，愣愣的看著宋教授的眼睛，挪不開目光。宋教授把酒杯換到左手，右手輕輕的搭在岑玉的手上，她感到溫暖從他的手傳到自己的手上，再傳遞到心裏，可是隻一會兒，還沒等她細細的品味，那隻手就拿開了。宋教授又抬起頭開始和大家說笑開了。

 

往回走的路上，因為宋教授和Dr D 都喝的不少，岑玉就主動請纓要開車，宋教授隻是輕輕囑咐了一聲：“小心點。”就把鑰匙給了她。

 

Dr D 喝的不少，此時，就大驚小怪的說：“吆，Cindy 開車呀，行不行啊。”

 

“沒問題，比你我現在都好多了。”說著就扶著Dr D 坐到後座上了。看起來宋教授沒喝多嘛，岑玉從後視鏡看到Dr D 依靠在宋教授的肩膀上，宋教授微微眯起眼，頭靠在椅背上，似乎很享受的樣子。

 

在宋教授的指示下，岑玉把車開到Dr D 的房子前，宋教授對她說：“你在這裏等一下，我去把Dr D送進屋就回來。”

 

宋教授扶著迷迷糊糊的Dr D 進了房間，岑玉坐在車裏，四周看了看，這是一個安靜的社區。不知什麽時候，月光被雲遮住了，漆黑的夜裏，沒有人，也沒有車，隻有樹葉被風吹得嘩嘩作響，和偶爾鬆鼠或小兔子在草坪上跑動的聲音。

 

怎麽還沒有出來啊，岑玉可以看出來Dr D 在宋教授前小鳥依人的態度。是啊，像宋教授這樣，有事業，有能力，有魄力，有品位，心細體貼人，長得又帥氣的男士，一定有大把人追吧。

 

終於，宋教授出來了，“不好意思，讓你久等了。你把我送到工學院樓就好了，否則，你送我到家，你也回不去了。”

 

“到那兒以後呢？”

 

“我上辦公室喝點咖啡就好了。”

 

“沒問題嗎？”

 

“沒問題，倒是你一個姑娘家的，自己回家行不行？”

 

“我沒問題，有自行車，而且，我和同學都是一起走的。”

 

“那就好，謝謝了，你們也要早回去，太晚了，不安全。”

 

岑玉回到辦公室，其他同學都走了，她想再看會兒書，卻怎麽也沒法專心，宋教授和Dr D 的身影總是在眼前晃。差不多磨蹭了一個鍾頭，岑玉想幹脆回家算了，收拾了東西，正要出門，電話響了，“Cindy，還沒走啊？”是宋教授。

 

“嗯，正要走。”

 

“那，正好，等我一下，我送你，這麽晚了，我不放心。”

 

莫明的一股暖意湧上心頭，被人關心的感覺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