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月樓主人

上下幾千年,縱橫數萬裏;讀萬卷書,行萬裏路;是貓兒就叫春,是先生就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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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父親母親(續完)

(2023-05-04 08:17:13) 下一個

命途多舛的父親(續)

父親脾氣比較急躁,但印象中很少對我發脾氣,尤其1974年我弟弟溺水身亡後,我成為三兄弟中最小的一個,他對我也越加的疼惜,關愛有加。當然小時候我也比較懂事,在外邊從不惹事生非。十二、三歲時為補貼家用,暑假時還常常上山砍樹。半夜三點鍾就起床,走2個小時山路,砍一擔柴,七、八十斤,趕在上午11點天大熱之前回家。那時這樣一擔幹柴還賣不到一塊錢。記得有一次砍柴時不小心把右手的食指割出了一個大大的口子,鮮血直流,當時不得不在山裏一個同學(老鄉?)家借宿了一晚.時過40多年右手食指直到今天依然有明顯的痕跡。直到77年恢複高考,我沒有再上山砍柴,而是全副身心讀書。那幾年砍柴經曆雖然辛苦,但磨練了自己吃苦耐勞、堅韌不拔的精神,對於後來自己的成長,對於身處逆境時的堅忍都有很大的幫助。

我79年考上北大,對父親精神上是個極大的寬慰,盡管那時候他依然處於落難的時候,但我這個兒子給他大大的爭了光,長了臉,走到哪裏,人家都對他都投去羨慕和仰望的目光,那段時間大概是他心情最愉悅的時候,所以父親對我也就格外的好。我70年代末80年代中上北京讀書時,從江西到北京要從鷹潭上車,綠皮火車要坐34個小時。寒暑假每次回家,父親都會不辭辛勞從金溪(後來是從臨川)趕到鷹潭去接送。在北京上大學幾年,每個月都會收到父親手書的家書,一個月一封,有時2封。或諄諄教導,或殷切希望,父愛如山溢於言表。大學4年幾乎每個寒暑假我都會回家過,母親都會準備很多好吃的,父親會陪我聊天,盡管我跟我父親好像沒有太多話題可聊,但他依然很高興、很滿足。父親退休後,2次和母親飛到美國幫我們看顧小孩,前後10年。盡管父母那時已經70高齡,但照顧孫女、孫兒盡心盡力,毫無怨言。

疫情之前,我每年都會回國看望父母,2019年更回國了三次。疫情爆發後,隻能通過微信視頻聯係。前2年父親一切都很好,去年(2022年)下半年開始每次通話都念叨很想念兒子和孫子、孫女,希望盡快回去見一麵。特別記得12月中旬與他通話時,他那種希望見兒孫一麵的迫切感更是令人心驚。那時他可能已經有某種不好的預感,當時我也感覺不好,但那時中國實行嚴格的動態清零,我們根本回不去,留下永遠的遺憾!

去年12月下旬,中國突然全麵放開管控,新冠疫情排山倒海的席卷全國,父親不幸也在年底染上新冠,引起肺炎,元月2日送去醫院急診,不幾天又送進ICU, 在ICU躺了84天。2月底拿到簽證後我趕回去見了他最後一麵。看到躺在病床上的老父親,全身插著各種管子,眼睛緊閉著,我心如刀絞,哀痛不已。我緊緊抓著他的手,喊著 “爸爸,你睜開眼看看吧,兒子回來看你了”。我在他耳邊給他放事先錄好的孫兒、孫女和兒媳的錄音,希望他能聽見親人的聲音。

3月29日向父親最後告別,看到他的遺體推進火化爐,半小時後檢出一盒骨灰。生我、養我幾十年的父親,就這樣走了,永遠離我而去了。6年前母親走了,現在父親也走了。我四顧茫然,心中倍感孤獨和悲涼、、、

父親的骨灰安葬在家族的墓地裏,與母親的墓緊挨著。他們生前是70年的夫妻,死後也永相陪伴。

父親安葬後,我走回父母曾經居住了十幾年的房子。馬路還是那條馬路,店鋪還是那些店鋪,我孑然而行,形單影隻地走在大街上,突然間覺得眼前的一切變得陌生起來,好像來到一個以前從來沒有來過的地方,一時間不知該往哪裏走,神情也不由恍惚起來,心裏空落落的感覺再次浮上心頭。父母在的時候,父母的家就是我的家,心靈的感應指引著我,我閉著眼睛都能找到回家的路;父母不在了,人去樓空,那種心靈的歸屬感似乎一夜間就消失了,我迷失了,找不到回家的路。。。

父母不在了,這房子也就沒有留著的必要了。4月6日上午房屋中介來簽售房代理合約,我最後一次來到這個我買的、父母住了有十來年的房子。我坐在父母生前坐的沙發上,看著父母生前用過的茶幾,廚房,餐桌,以及母親晚年早晚做佛事的供台,父母的音容笑貌再一次浮現在眼前,淚水不由自主的盈滿了眼眶。。。我拍了幾張照片後,跪下向父母的遺像磕了幾個頭,然後爬起來最後一次向父母的遺像合十行禮,喃喃地說著一些告別的話,告訴他們這個房子要出售了,我要把他們請到美國去居住,請他們安心!然後,收拾起他們的遺像,鎖門,走人!

別了!

(該篇是“我的父親母親”(下)的加長版)

範琦勇原創,修改於2023年5月4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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