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陽影裏一歸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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別有情鍾芝加哥(三)

(2013-04-29 21:59:55) 下一個

(三)聲色之夜

常常旅行的人都會有一個體會:一個地方的娛樂程度是和這個地方的生活工作節奏成正比的。大小城市的對比尤其鮮明。2001我和靜去大煙山國家公園度假,在田納西州的一個小村落裏走錯了路,荒無人煙,好不容易看到一個路邊小酒吧,趕緊下來問方向。田州的農民被外州人戲稱為紅脖子,隻知道埋頭種地,純樸之至。現在突然見到兩個東方人闖進來,一屋子的人盯著我們看。我們迅速地瞄了幾眼,所謂的酒吧,就是隻有啤酒了,幾張台球桌,泥地,沒有一點裝修,放著流行音樂,幾對人抱著在跳舞,其他人無所事事,空空落落地站著在看,看兩個落荒的東方人。我想,這大概就是他們周末的娛樂吧,有點象家庭式聚會了,暗淡,緩慢,甚至有些虛無。

別的一些大城市,比如紐約,洛杉磯,多倫多,蒙特利爾,周末的狂歡如此觸目,聚集在某幾條街上,車多到停不下來,加長型林肯轎車送來一車車的紅男綠女,灌了酒精的女生會打開天窗,露出半個身子,一路尖叫而過。酒吧的霓虹,窗戶上狂舞的人影,震天的樂曲,性感,烈酒,煙。。。一齊在我眼前晃動彌漫,如此瘋狂,躁動,帶點野性,曖昧,同時也有些虛無。大概是因為我始終置身其外吧。

波士頓是個例外,在哈佛大學和麻省理工學院附近的酒吧和小餐館,優優雅雅,帶著濃鬱的文人的色彩,讓我至今難以忘懷。

不可否認,夜色中跳動的是一個城市的脈搏。要想摸到她的脈搏,不得不夜色裏走一遭。想起出行的前一天,靜特意打電話來問我,“我們可不可以去酒吧玩玩?”她知道我不喜歡鬧哄哄的場合。我笑了,為何不去?芝加哥是大都市,我們正是奔了她的活力而去的。“You got go!”邊上的同事說。

We got go!我們三個錦衣華服的,去中國城吃過大餐,開著車在最繁華的密西根大道上兜風。要去酒吧,得等到十點以後。私車,公車,出租車,擠得四個車道都不夠用,馬路兩邊行人如潮,一些名牌專賣店依然燈火輝煌。密西根大道縱貫南北,和密西根湖岸線平行,要想去看夜色中的大湖,必得橫穿。密西根大道水泄不通,根本無法將車從左車道換到右車道,左車道又有許多十字路口不允許左拐,我出門又忘了帶駕照,隻好困獸般乖乖地順著車流盲目往前流,看流光溢彩的夜景。我們終於找到了芝加哥內港Navy Pier的入口。因為晚上有節日焰火,停車場爆滿,我們好不容易將車臨時停下來,趕上焰火的尾聲。焰火並不盛大,其實老美也特愛湊熱鬧的。休閑其實是一種方式,而不是內容。

看完了焰火,我們找到酒吧,這是一家布魯斯酒吧(Blues of Chicago),很小,卻有著當地最活躍的布魯斯樂隊。人們往往把芝加哥和布魯斯樂聯係在一起。布魯斯音樂緣起於黑人音樂,可想而知,它最先是在美國南方流行起來的。早期的布魯斯音樂有著鄉村的色彩,以吉他為主,鼓為輔。吉他手會用一把小刀或者玻璃片,在琴脖子上滑行,聲狀如吟,為奴的悲苦和思鄉借著音樂淋漓表達出來。布魯斯音樂有12節,為一,四,五漸進式的回旋樂,節奏感很強。黑人天生有著敏銳的節奏感,連他們說話都帶著鼓點子,而且他們的音樂往往都帶著宗教式的虔誠。布魯斯就是這樣帶著快節奏和靈魂樂的特色迅速地打進了城市舞廳。二十世紀二十年代,布魯斯進入了它鼎盛的經典時期,鋼琴開始進入樂隊。一些根本不是布魯斯的音樂也冠以布魯斯的名稱,否則難以流行。二戰後,許多著名的布魯斯樂隊移到了芝加哥,芝加哥遂成為布魯斯的首都了,並賦予了它新的色彩,電聲樂。我們去的這家酒吧今天請的是電聲布魯斯樂隊,而不是我們希望的古典布魯斯。既來之,則安之。小舞台上一位大塊頭的黑女人在領唱,兩位觀眾被請上來和他們一起邊扭邊唱,那種認真模擬的下作讓人忍俊不住想笑,這更象是滑稽效果,而不是淫穢。黑女人我且叫她黑媽咪吧,因為令我想起二十年代出色的布魯斯歌星“媽咪”(Mamie Smith),渾身肉嘟嘟的,走台很慢,可底氣特足。黑媽咪唱道:“我來自底特律,走下流水線,來給你們唱一曲。。。”,我笑得好開心。當我痛痛快快地笑出來時,五髒感到少有的燙貼和舒展,才覺得酒吧其實並不虛無。每一位坐吧的觀眾,也隻有把自己融進去,才可以在電聲的雜吵中自在。他們中場休息,我們換了一家酒吧。可憐的陶實在受不了煙味兒,到門口躲清閑去了,我和靜坐在舞台邊的高幾上,感受著直搗心窩的震動。服務小姐是個亞洲人,看上去清清爽爽,很像那個冰上皇後關穎珊呢。她問我們要喝點什麽。一般來說到酒吧,尤其有樂隊的酒吧,不可以幹坐著白聽,我們各要了杯可樂。象每一個人一樣,身前或身後放有一隻酒杯,且飲且聽。舞台腳上的小桌子也坐著一位黑媽咪,我和靜不停地看她,希望等到她上去高歌一曲。兩位女子上前,塞給歌手一些紙幣,並親親熱熱地和歌手擁抱,看樣子是歌迷,場場必到。她們在酒吧的正中間旁若無人地和曲扭起來。那位胖妞跳得非常大膽,似乎是挑戰所有在場的男士。下麵的幾曲,開始有別的觀眾也參與了。很有意思,除了剛才的那兩位女子,其他的舞棍,均是老者。染霜的情侶們,在狹小的空間緊緊貼在一處,令我瞠目的親昵。中國自古有“活到老,學到老”,老美也有一條“活到老,愛到老”,嗬嗬。音樂到激烈處,五髒器官都會跟著震動起來。我閉上眼睛,打開我的聲色五受,讓所有的音符從體內的每個細胞流淌而過,接受著流水般的洗禮和浸泡,兒時在音樂中為音符而狂的感覺似乎又回來了,我成為了其中的一個音符,情不自禁地一起跳躍舞動!如果有什麽虛無,那就是靈魂飛升的虛無了。我願意就此虛去,再不回來。

回到旅館,就寢已經是半夜三點,昏昏一覺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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