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進琛圳

4、進琛圳

毛主席說：沒有調查研究丶就沒有發言權。我說：沒有調查研究就不能製定行動規劃。小時候看電影＜渡江偵查記＞＜抓舌頭＞，那些偷偷剪破敵人鐵網，夜入敵營的英雄主義行為非常迷人。它們是指導我今天進入琛圳的＂老譜將不斷襲用＂。

身在網外，無需邊防證，我可以光天化日之下，大搖大擺地沿著鐵絲網邊走邊看邊想。這道被當地人稱為＂二道邊境＂的鐵網與隔斷琛港的＂一道邊境＂相比，有天壤之別，無電網，無鐵刺，隻一層，宛𨒂於山丘的荒草與灌木叢之間，還有一條排水溝。我估計我不是第一個打壞主意的人。念交大時，學校的圍牆跟就有一個洞被我發現，我祈禱類似地曆史事件再次發生。

我沿著網腳優哉遊哉的緩行，心中告誡自己，這是進琛圳關鍵之舉，沒有十足的把握，不可輕舉忘動。果然不出我之所料，在一稞鬆樹邊，我發現了一個網上缺口，顯然是先賢留下的足跡，我試著踩著樹丫就夠得著，暗下決心，踩點成功。

心中有譜後，回到店裏好好睡了一個甜甜的午覺，準備夜間行動。

時值九月上旬，天上沒有月亮，夜色是我行動最好的掩護，我摸著白天考查好的路，夜貓子信心十足，來到那棵鬆樹下，模仿鬆鼠的動作，抱著樹幹，踩著樹枝，向上挺進。中學時軍訓，出早操，翻帶刺的校門，二十年以後，派上了用場。我機智幹淨的動作，從小練就，到達頂端，屏住呼吸，象從飛機上跳降落傘，一躍而下，輕盈地掉進草叢中。激動的心不要亂跳，萬裏長征才笫一步。我窩在草間，稍逝休息，等待澎湃的心潮的平伏。

第一次進琛圳，就是在這個月黑之夜。

輕而易舉地成功容易使人飄飄然。伏草小息的我覺得沒有邊防證進琛圳並沒有想象得那麽難。我帶著成功的喜悅，站起來，對親切的鐵絲網說再見。然後，深一腳，淺一腳地向著東方深入。

正當我有點得得意忘形的時候，前方隱隱約約浮現出一個黑魁魁的雕堡，我立刻停止前進，估計是哨兵的崗樓，又聽見小聲的談笑聲，怎麽辦?正在徬徨之際，突見一輛頭燈雪亮的摩托巡邏而來。我趕忙葡伏到幹沽的水溝裏，目送它從我麵前經過。這時，我的得意己經煙消雲散，在茫茫黑夜之中亂竄，差點撞在槍口上，怎不讓人扭一把冷汗。是繼續前行，還是等待天亮，我又陷入猶豫境地。

這時，那幾個說笑的士兵似乎發現了我的薦在，緩緩地向我這個方向移動，我的心提到了嗓子眼，看來撒退是再所難免，如同當年海娃雖偷偷爬出熟睡的日本兵人群，走到半路才發現雞毛信不在身上，又不得不返回，我又摸回剛才跳降落傘的地方，拿出吃奶的力氣（因為這邊沒有樹可攀!），趁士兵還沒到跟前，再渡赤水河，翻出琛圳。我並沒有為增加故事的可讀性而憑空捏造這一曲折，當我一進一出，意識到前功盡棄時候，那種沮喪不言而喻。

昨夜的驚魂大起大落，疲憊不堪的我心有餘悸，不敢再嚐試翻網之說，但是後路早己斷，挫折無法阻擋腳步，一種冒險闖關的第二套方案在心中油然而生。有時候，異想天開會使人膽大妄為。我分析條條大路通羅馬，進琛圳絕不止隻有一座獨木橋，說不定某條小路，關卡不嚴，或者根本不設關卡，豈不省事？推理歸推理，實際歸實際，我告誡自己千萬不可書生義氣。但是，勇往直前的衝動是大膽妄為的原動力。我絕不能望而怯步!

稍事休整以後，我隨便上了一輛進琛圳的中巴，打算邊走邊看，碰碰運氣。

人就是這樣，初生之犢不怕虎，知道得越多越膽小，我對邊檢一無所知，行動起來反而沒有心理包袱。中巴沿著這條小公路，一蹓煙地來到＂二道邊境。運氣不好，必須停車，而且車上的人必須下車排隊一一檢查證件。我慌慌張張地強打鎮靜，跟在大家屁股後麵，老老實實落地受檢。做賊心虛地我故意排在隊列的最後，捱時間想對策。

俗話說急中生智，我斜眼瞅見不遠處有一簡易毛廁，趕緊對司機聲稱尿急憋不住，一閃離開隊伍，急促進了臭烘烘的毛房，咚咚直跳的心讓射出來的尿一長一短，一遠一近。尿槽靠矮牆，牆裏麵就是琛圳，尿還沒有拉完，司機跟了進來，看我一臉漲得通紅，問我還走不走，我隻好可憐兮兮地跟他講實話，沒有邊防證。他見我帶一幅眼鏡，文質斌斌又慌慌張張，心中八成猜了個大概，便順水推舟，放我一馬，反正車費已經付過。

他一離開，我探頭望了望矮牆裏麵，當即決定踩上尿槽，翻牆而入。

又是一次從天而降，著地點在兩棵香蕉樹之間。我不敢怠慢，警防背後有無追兵，被人發現。然而，螳螂在後，黃雀在前，突然一個騎自行車的人在雨霧中沿著邊界的田埂小路，向我駛來。完了，肯定是跳牆時，背後有人。怎麽辦？束手就擒吧! 

當車和人越來越近時，我慢慢確認他隻不過是當地的一個農夫，正在趕自己的路。那有閑功夫管路邊的逃亡者。原來是虛驚!

驚魂安寧後，我鬆了一口氣，抓緊時間離開瓜田李下，向緃深方向挺進。前麵是一片甘蔗林，我一箭穿心，比人高的甘蔗在風雨之中有如青紗帳，我知道一旦進去，就如魚得水。我迅速在林中疾走，離邊界越遠越快越好。出了這片林子，一條小河橫躺眼前，回首來路，無人追趕，仍不敢鬆懈，當機立斷跳進齊腰深的河水中，順流而下。前麵的足跡在此全部中斷，我的安全感大為提升。

離危險越來越運了，我堅信後無追兵，跳牆成功。

琛圳的天空，陰晴變化無常，剛才還雨霧蒙朧，當我從河中爬上岸時，己是雲開霧散，晴空萬裏，太陽似乎告訴我把水濕的衣服脫下來曬一曬，我沿著公路邊，邊走邊脫下上衣外套，先擰一擰再掛到頭頂，讓陽光烘烤。路上沒有行人，我不怕引人注意，放心地向遠方高樓林立的巿中心緩行。

走了一會，稍感疲乏，心想這樣下去，怕到天黑也到不了市中區，正在這時，一輛小巴從後駛來，我一招手，司機很快響應，靠路邊把車停下，等我上車。上了車，付完錢，我才想起沒有邊防證，萬一查起來怎麽辦？就說忘在家裏了!對，就這麽說!

我的擔心，終於沒有發生，無證闖琛圳，在一波三折之後，征服了道道險關，終於完成了任務，為實現最終目的邁出了艱實的一步，增加了堅強的信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