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好回憶（3）

8.鄉村生活

我變得哪兒也不願意去，尤其是夜晚的上海，那是個不屬於我的世界。看到別家小孩有自己學校可去，有自己的夥伴可在一起玩，到了晚上，也都有自己的事情可以去做，而我卻什麽都沒有。
 
我開始不喜歡起這種自由的生活，處處感覺無所適從，看著滿世界忙忙碌碌的人們，和我這個無所適從的人沒有半點關係。我不能去上學，也沒有小夥伴可以玩，當他們繼續喊著我「小新疆」的時候，其實就是仍然把我當作是外鄉人看待的。
 
這種感覺，後來也一直伴隨著我一生，不論是在我回到新疆以後繼續我的求學生涯，還是在大學畢業後來到江南水鄉的小城工作，抑或是再後來到了風景如畫的異國他鄉定居生活，都始終無法擺脫那種身在異鄉為異客的感覺。
 
父親當然看出了我的苦悶，有一天對我說，是否願意一個人去浙江鄉下住上一段時間，那裏有他的一個老朋友，家裏也有和我年齡相仿的三個兄弟。我當然記得那家人家，還能記得他們家大兒子的名字，那還是在幾年前的事情，父親曾就帶我去走訪過，在我的幼小的心靈裏，還殘存著一些對那家人家的支離破碎的記憶。那是在一個很偏僻的鄉下，雖說也是地處江南水鄉，但卻十分貧窮和落後。一大家子人居住在一個十分破舊的老式的宅子裏，沒有水，也沒有電，房間裏麵總是黑洞洞，並且是又冷又潮濕。
 
我沒有別的選擇，就隻好應從了。一清早，父親送我到了徐家匯，在那裏，我乘上了去平湖的長途公共汽車。一路的顛簸，過了中午才到達平湖，然後還要轉車。我想這是我有生以來，單獨一個人，跑過的最遠的距離。
 
在我到達了那個古老的小鎮以後，憑著當年的一絲的記憶，尋找著那條獨有的古老街道，再沿著它走出了小鎮，來到了熟悉的鄉間小徑，一路來到了我要尋找的那個人家。
 
他們的房子已經變遷了，殘破的部分已經被拆除了，剩下的殘垣斷壁堆滿了磚頭和梁木。房間裏麵依然簡陋，破舊，但迎接我的是三個熱情的小夥子，我們就像是久別重逢的自家兄弟，對我的到來，他們是那麽興奮和激動。
 
他家的大兒子已經有了女朋友，所以和我們相處的時間就少了很多，平時，和我在一起的都是他家的老二小三。我們很快就成了非常要好的朋友，而且還是形影不離。
 
他們帶我去觀潮，到海邊遊泳，去到田間地裏撿剛掉落的幹果和蔬菜。我看到他們過著純天然的，自給自足般的生活，每天吃到嘴裏都是不花一分錢從地裏撿來的最新鮮的蔬菜。雖然我們吃的都是粗茶淡飯，但每頓飯吃到嘴裏的都是那麽香甜可口，滋滋有味。我就禁不住地問他們，為什麽這裏的毛豆比上海的好吃那麽多，為什麽這裏的紅薯比上海的也甜很多，他們說，那是因為新鮮的緣故，而且他們撿來的都是最好的，因為他們知道哪塊地裏長出來的是最好吃的。
 
有一次，他們帶我去釣蝦，那是在一個不大的水塘邊上，用一個很小的魚鉤， 係上一小節線繩，放上魚餌，就丟到水裏去，不一會兒，就會看到從石板縫裏伸出來的蝦的大鉗，試圖想要捕獲那即將到口的魚餌，我們隻要不停地移動誘餌，蝦兒就會跳動地跟隨，然後我們就用早已準備好的魚網，將離開洞穴的蝦兒一網撈起。就這樣，一上午的功夫，我們就可以釣上滿滿一碗的大蝦。嗬嗬！這樣的生活，讓城裏生活的人們，真是做夢也想不到呀。想到奶奶每天一大早就要去菜場買菜，難得買回來的蝦真是又小又少，在每個人的碗裏還平均分不到三個。而我們在這裏，想吃了，就去釣，真像是神仙過的日子啊。
 
可是鄉間生活也有很多不便利的地方，比如說上廁所就是最大的麻煩事，不論是白天還是夜晚，都得走很多的路程；每天晚上睡覺前的洗刷，也都是在門前的井邊完成的。雖然那時正好還是在暑假時節，但冰冷的井水，總是讓我無法去適應。還有就是天黑以後，那漆黑無比的夜晚，總會給我帶來莫名的恐懼。房間裏沒有一絲絲的燈光，屋外更是伸手不見五指。我覺得那是一個恐怖的世界，平日裏所聽來的那些稀奇古怪的故事，這個時候都會在大腦中浮現出來了。
 
當他們發現我的膽量是那麽地小的時候，就開始以嘲弄我來取樂了，他們想出各種名堂來恐嚇我，直到把我嚇得是魂飛魄散，魂不附體的時候，他們就哈哈大笑，樂不可支。我隻好苦苦哀求，讓他們可憐可憐我這個膽小如鼠的城裏人吧，我解釋給他們說，我的小膽子也是天生的，不是因為對他們這裏有什麽不好的看法。
 
我們是同睡在一張很大的床上，所以天一黑，我就哪也不想去，呆在床上不下來了，我覺得那兒是我最安全的地方，他們也就陪著我在床上一起聊天，瞎扯。
 
就這樣，他們開始把我當女孩子看待了。那個時候的我還很靦腆，性格很內心向，過頭的笑話我從不會去接應，而且每當他們那種隻有在男孩子間才會有的那些無遮無掩的言語和行為在我麵前發生的時候，我就會退避三舍，這就越發激發了他們對我的好奇。直到有一次，他們其中的一個抱著我不放，嘴裏不停地說，你是女孩吧！我就知道，他們就像正在發情的小公雞，毫無目標地瞎碰亂撞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