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戲一人生
(2015-06-19 16:49: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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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日,香港徐克導演之《智取威虎山》北美首映,不禁想起自己與《智取威虎山》的不解之緣。
“文革”中,我們學演家喻戶曉的京劇樣板戲《智取威虎山》,宣傳隊幾十號男女青年送戲下鄉,度過青春美好時光。
好時光不免摻雜不諧之音,不諧之音首先來自揚琴。演奏揚琴的姑娘技藝差強人意,齊奏時琴竹亂飛,獨奏時卻琴聲“諳諳”。一次田頭演出,秋雨天降,潤濕弓毛,弦樂幾乎集體“失聲”,緊要關頭揚琴聲更是充耳難聞。揚琴是擺設,個頭卻不小,翻山越嶺天雨路滑,總是我和“楊子榮”扛琴,大家怨揚琴姑娘中看不中用,送一戲中人物外號 “蝴蝶迷”,甚至遷怒於她男友,怪他扛不動“蝴蝶迷”的大揚琴。
“蝴蝶迷” 男友是小提琴手。一日排練中眾人一時興起,樂隊隊員穿上戲服反串演員,演員們則笨手笨腳操起樂器反串樂隊隊員。“蝴蝶迷” 男友又瘦又小,扮上妝極像匪徒“小爐匠”,從此其外號不脛而走。
“小爐匠”是我爭奪小提琴頭把交椅的對手,於我更是另一不諧之音。住對麵寢室的他總比我練得晚,我心生一計。晚上我練過琴,鬆弓毛,收琴入盒, “小爐匠”見我沒了動靜,又拉了一會,洗洗睡了。待他吹燈上床,我的琴聲又卷土重來,奏的是戲中唱段《今日痛飲慶功酒》。
“文革”結束,宣傳隊終場演出走過鐵路橋,我正遠眺青山綠水, 走在前頭的“小爐匠” 和“蝴蝶迷”大喝:“當心!”原來,腳下水泥板被抽走,我差點一腳踏空,墜入橋下。頓時,他倆的形象在我眼裏高大了許多:其實,“蝴蝶迷” 雖技不如人,但瘦弱矮小的城市姑娘能翻山越嶺隨隊下鄉實屬不易。 “小爐匠”雖在我眼裏是爭搶頭把交椅的“絆腳石”,但人家大人大量關鍵時救我一命,自己反倒是小肚雞腸。學演一部戲滌蕩了我的心靈。
不久,我們紛紛高考離去,但戲中英雄形象早已通過詞曲永駐心間。
入校時我是大齡學生,但我“千難萬險隻等閑。。。。。。壯誌撼山嶽,雄心震深淵”,終於“迎來春色換人間”留校任教。學校開迎新會,我一曲《迎來春色換人間》,鼓勵新生在學業上“火海刀山也撲上前,急令飛雪化春水。”畢業晚會上,我一曲《今日痛飲慶功酒》,願學生“來日方長顯身手,甘灑熱血寫春秋。”
後來,我“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赴東非高原參建3號公路,與眾多蝙蝠共居陋室,從土著伏擊中僥幸脫身,惡性瘧疾來襲高燒不下時,口中囈語竟是:“越是艱險越向前”。
千禧年移民加國,在打工的地下倉庫我放歌:“穿林海 跨雪原 氣衝霄漢。。。。。。”,唱畢信心滿滿,日後踏上去往印第安原住民保留地任教的征程。保留地天遠地偏,冬季地凍天寒,行走其間如“穿林海 跨雪原”,但我仍“ 氣衝霄漢”。
看電影《智取威虎山》歸來,跟遠在紐約並結為連理的“小爐匠”和“蝴蝶迷”通話,談起學演《智取威虎山》的往事,不由感慨:一出戲竟可影響人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