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幸福的工作
我在國內種過地,采過煤,任過大學教師,後赴東非援建道路工程,移民後又幹過庫管,做過清潔工,當過銷售經理,教過高中數理化,卻沒料到會從事現在的工作。
暑假結束返加,聽到校長留言:改教智障班!智障生不參加統考,不影響學校排名,校方不重視,偏居學校一偶的智障班的師生跟我們交集也少。任教多年,竟不知有個被人遺忘了的“第三世界”。
從國內大學教師到加拿大高中科任老師,再到智障班教師,我感到自己越發大材小用,多有移民的委屈。一開始課堂上險象環生!第一周,我教學生用筷子夾玻璃珠,增強小肌肉運動技能。孩子們興趣盎然地把珠子夾到盤裏。我正得意自己的創意,突見患唐氏綜合症的米舍爾把珠子當糖果往嘴裏送,我一聲“No!”嚇得她一怔,珠子吧嗒掉地。珠子要是入口成禍,我責任不小。
第2周用磁鐵吸金屬,一不留神竟有中度智障的學生用磁鐵去吸電線插座,我嚇出一身冷汗,一個箭步上去把他拉開。
第3周我正帶學生外出,自閉症學生蘿莉發一聲喊,捂住雙耳,一個箭步衝到馬路上。我急忙把她拽回,幸好路上沒車。蘿莉說四下的噪音讓她受不了。原來,自閉症的孩子對知覺刺激特別敏感。
第4周去動物園,竟發現走失一個孩子!原來,孩子看看動物園門口的黃色校車都差不多,於是跟著其它學校學生上了校車,幸好車上的老師發現後趕忙送回來。
第5周一學生癲癇發作,突然抽搐倒地,幸好經驗豐富的教育助理馬上摘下學生眼鏡,以免刺傷,隨即緊急呼叫辦公室,校長,副校長奔來,一邊打911,一邊采取措施不讓學生咬自己舌頭,方才化險為夷。第6周。。。。。。
孩子們差點讓我裝上心髒起搏器,但單純可愛至極。他們的智力充其量小學2-3年紀水平,但畢竟是青春期高中生,不免情感朦朧。
一對來自菲律賓的學生喜歡悄悄地手牽手。來自加納的學生是盲人,他喜歡自欺欺人地用大紙盒子扣在頭上,而且一定要讓胖嘟嘟的黑人女孩去找他。每次為同學開生日派對,他少不了要肩扛帶盲文的CD播放機,帶上個大墨鏡,隨著音樂,手舞足蹈搖頭晃腦的領唱《生日快樂》,盡管他看不見人,大部分時間是背對壽星在賣力演唱。
還有些孩子智力低下,但技藝驚人。牙買加裔的自閉症女孩不明白黑板上的板書,但能象拍照似的把一個個單詞描下來,連單詞間距都描得絲毫不差。一節課下來,她學到的知識有限,可畫出我的肖像來惟妙惟肖,不亞於專業畫家筆下的丹青。逢年過節,孩子們送給我的一張張手繪卡片情真意切,一聲聲問好暖人心房。
作為老師,最令我欣慰的,莫過於牽手帶他們走過一座座常人不屑的人生裏程碑:小到學會了係鞋帶扣衣服,大到經社區服務組織與超市達成協議補貼工資,在超市找到清潔工作,自食其力。
對弱勢人群的看顧是加拿大幸福指數高居不下的主要原因之一。雪中送炭跟錦上添花一樣重要,幫助智障孩子生活自理與幫助學生考上名牌大學同樣意義重大。
授人玫瑰手有餘香,給人幸福自己幸福,平生從事工作數十種,執教智障班卻是我最具幸福感的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