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大老板和朋友約翰·阿肯森教授和他太太,在我們去西班牙前造訪了我們的古董房。我太太夠辛苦的,忙碌了一整天。我在他們來的前幾天,專門打理了前後的院子,事實證明是非常值得的,因為John觀看了幾乎每棵植物。他擁有高大的身軀和運動員的膽量,但是為人極其仔細,此乃阿肯森之風格。
對於這麽熟悉和親近的人,我們熟悉的人甚至整個華大醫學院都不需要介紹,但是考慮文章是對公眾讀者,我還是應該做些簡介。看後你應該感受,他為什麽是我們的傳奇,也希望我們的故土有那麽一天能夠產生如此了不起的醫生科學家。
阿肯森在堪薩斯大學讀的本科和醫學院,然後哈佛MGH住院醫和NIH相當於PhD的博後訓練。他在堪薩斯讀本科時是堪薩斯在全美享有盛名的籃球隊Jayhawks的校隊成員,他在回憶人生時歸功運動使他更有競爭意思。阿肯森在聖路易斯華盛頓大學做完第二輪博後才獨立做教授,他在Phil Majerus、Stuart Kornfeld和Don Shreffler的鄰近走廊建實驗室,在巨人叢中成長,當然也有舉棋不定的時候,甚至還想重返NIH。這時華大在他職業生涯的早期推薦他成為HHMI研究員,回頭看當時的領袖是看準了人。阿肯森利用當時豐厚的HHMI研究資金,從蛋白到基因發現MCP(CD46), 與哈佛競爭部分克隆CR1, 與Case Western科學家合作克隆DAF。也就是說補體的三個細胞膜表麵的調節蛋白的發現與鑒定都與他相關,一個完全是他的組獨立完成的,二個與他人合作和競爭得到。我們知道細胞需要調節蛋白以抑製分分秒秒都在活化的免疫係統,這些貢獻已經能使阿肯森在免疫學史上留名。
回想他們當年發現MCP的故事,也是將配體掛在層析柱子上,與發現HIF-1的諾貝爾獎工作相似,但是他們是將補體的C3掛在柱子上,然後把同位素標記的細胞膜裂解產物去過柱子,看是否能與C3結合。隔壁的萊文教授和他的香港博後在華大發現了C3裏的thioester鍵,這個鍵的打開使液體狀態的免疫蛋白變成具有攻擊性的與膜結合的蛋白,自然設計之巧妙由此可見,這是改變整個領域的重大發現。萊文無賞給阿肯森用不完的純化C3, 發表文章也不要求署名,這種合作的氛圍一直存在於華大校園。隻是萊文後來開玩笑弄出一份百萬美元的帳單,讓阿肯森支付。
發現MCP的PNAS文章的第一作者Joe Cole醫生乃絕對善良聰明的德州人,娶日裔太太和領養中國孩子,他在洗脫柱子後跑出的膠片沒有預想的那麽幹淨:分子量200和140為當時剛被別人發現的膜蛋白受體CR1和CR2, 但是在下麵有段混合的蛋白45-70條帶。這在很多情況下會被認為是汙染物,但是他們發現是新蛋白。分子量的不同是因為基因切掉內源核酸片段時產生的不同亞型以及糖含量的不同造成的,這就是展示整個電泳膠片的重要性。這CD46是具有多種功能的重要蛋白,可以從免疫調節、病原受體、生殖到與多種疾病相關等多樣功能,甚至可能成為血液癌症的靶點。免疫學雜誌JI曾經把阿肯森組的那篇PNAS文章以Pillars的形式重複發表,以紀念這個裏程碑式的發現。
阿肯森後來與人共同發現了一種小血管炎症的全身性疾病,一直被稱為CRV, 我建議將此綜合症命名為Grant-Atkinson Disease,以紀念發現此病的兩位華大醫生。伴隨這些學術成就,阿肯森曾經擔任過華大醫學院內科係的主任,這個在醫學院權力最大的係主任職位讓他不得不放棄HHMI位置。如果人生能夠重新再來,我想他是肯定不會這樣選擇的。對於崇拜院士的人,阿肯森也是美國醫學科學院院士,沒有成為NAS院士則純粹是政治原因,我這裏不便多說。
我總是這樣說的。阿肯森作為農民的後代,事業的成功使他見過太多的風景,但是作為典型美國中西部熱情男孩的風範, 他始終沒有改變過, 這是與哈佛與耶魯的那些高知們很不相同的地方。當年英國人想做CD46轉基因豬供人體器官移植,把阿肯森和組裏的其他教授請去倫敦,幾乎享受皇家待遇。在阿肯森的頂盛時期,他的實驗室可以達三十多人,而全球演講的邀請使他三分之一的時間在旅途中。即使這樣他總是位居家男人,對家裏太太和孩子們格外地好。
當天阿肯森夫婦來訪時,正好我們兒子陪他的太太來華大開會。我再也不能假謙虛稱光臨寒舍了,他們來前我還在對太太說,John是座無法逾越的高峰,唯一比他強的是房子住的比他好。有位老中曾經在遊曆英倫後感歎:別人現在的隨意是可以理解的,人家見過太多的榮華富貴和精彩時光,天朝人對財富的炫耀和對世界認可的追求,英倫人都不在意。阿肯森早知道我搬到了Central West End, 以他的思維覺得我是縮小住宅搬進了公寓;沒有想到有朋友向他透露,我們房子的廚房是半間實驗室那麽大。然後阿肯森就來勁了,他永遠是位玩笑話不斷的人,一輩子如此,這次他甚至調侃我買了“half of the Central West End”。
阿肯森找我要地址,說等自己太太回來後,一定開車到我們街區看。我給了他地址,他丟了,又來找我要。這樣我們決定請他們來,並且請同事作陪。果然阿肯森很知道這裏,原華大外科係主任Sam Welch就住我們斜對麵,兒科主任Harvey Colten則住Lindell的老房子,那天我們還談及Colten去西北做醫學院院長的不順。
那天我們聊了三個多小時,難忘的時光,講了很多他們小時候的故事。阿肯森娶的是德裔太太,已經在美國好多代了,太太為銀行家的後代。阿肯森以前說過自己麵試時沒錢買西裝,太太家出錢。我問他當年華大為何不盡力留住Andy Chan, 他說Genentech的offer太有競爭力了,公司提供的股票分紅無人能配敵。華大盡了很大努力,包括讓Andy隻做了四年的助理教授就提他為副教授。阿肯森曾說:“我家裏有英格蘭,蘇格蘭和德國的血脈。哪天往我家注幾滴中國人的血,他們都這麽聰明”。阿肯森這樣談及Andy:“他是比我更美國人的美國人,100%美國人。這小子還有一個特點是盡追紅髪美女,老婆還真是紅頭髪”。
有天的清晨六點,我在後院聽到鳥鳴,想到阿肯森在年輕的時候曾經立誌成為一位鳥類學家,James Watson這個美國中西部男孩在芝大就是學的動物鳥類學。當時關於鳥類最好的大學有三所:康乃爾,密歇根大學和伯克利。阿肯森所在的堪薩斯大學也不錯,他是一心想去讀鳥類學PhD的,阿肯森在大學跟一位教授做了三年的鳥類研究,那教授要離開去安娜堡密西根大學繼續任教,阿肯森也準備畢業後加入他讀鳥類學的博士。沒有想到該教授得了淋巴瘤,病情迅速發展去世了,這樣迫使阿肯森改變主意去學醫,從而為世界產生了一位傑出的醫生科學家。阿肯森有項自我得意的成就,就是發現並命名了一種鳥。
當時哈佛的MGH選內科住院醫,共15-20人,哈佛和外麵的各一半,具體數字我記得可能不準,阿肯森在外麵去的醫學畢業生中。他當時也麵試了華大的Barnes醫院的內科住院醫,以及哈佛的Brigham醫院,最終被Matched到MGH。阿肯森自己都不知道為什麽華大那麽傳奇的內科主任Carl Moore會邀請他來麵試住院醫,20人左右,也是華大和外麵的各一半。當時的麵試是考試製,你幾乎沒法準備,主治醫生教授從早到晚拿新鮮病案問你診療方案,你能有信心完成麵試都難。在Carl Moore的麵試中,他在跟大家介紹情況時,一位哈佛人在沒有到提問的階段打斷Moore的語句發問,這很讓人煩。從室內出來,阿肯森正在著磨這家夥是誰時,沒有想到有人碰了碰他的肩膀說:“別擔心,約翰,我們會把很煩人的家夥送到霍普金斯去!”
作為堪薩斯男孩在哈佛打滾幾年後,阿肯森得出的結論是:“哈佛有好的,其他也就那麽回事”,哈佛人包括後來成了NIH院長的Healy女士。去NIH是他們那代人最向往的機會,因為也算為美國政府工作,可以不去越南送命,在那個NIH的黃金年代產生了十幾位諾貝爾獎得主。從阿肯森當時的NIH合影看,裏麵有大量的係主任和美國科學界的領袖人物,他也不例外。
阿肯森夫婦在家裏聚會後,遵循美國傳統寫來賀卡。滿紙的親切、友好與幽默,他們幾乎是所有人在為人方麵的榜樣,感歎西方文明能夠孕育出如此Graceful的人物。這種人物根本不用去讀什麽耶魯或斯坦福,University of Kansas就很好。他在科學上如此幾十年如一日地奉獻而碩果累累,大的小的會上,他那雙藍眼睛就是看著你,從來不公開批評你。你想幹任何事都行,他從不幹涉你,決不高高在上為你指出什麽方向,他認為都是你的事。但是你如果需要他,他可以為早期的老中留在美國,直接通天找到美國聯邦政府的USIA, United States Information Agency, 把他們全家簽證弄到可以移民美國為止,當時還沒有通過中方辦J1簽證的豁免之說。阿肯森在辦公室可以因為不懂一個蛋白條帶而來回渡步,抱頭問自己這是為什麽。他對人如此友善,而對自己則近乎苛刻般地勤奮,他總說這是運動場上養成的習慣,很想盡全力而贏這個回合。中國古人就有文字形容他,他是中國成語“嚴於律己,寬以待人”的生動體現。
Thank you for a wonderful Saturday afternoon,
Best wishes,
John and Andrea
Dear Xiaobo and Anna,
We very much enjoyed a wonderful Saturday afternoon at your amazing home. The food was quite delicious and it was so nice of your daughter and son to join us. Congratulations on all of their accomplishments and they are just beginning.
Thank you for the tour of your home-all three levels. Next time we will need to check out the yard, garage, carriage house and, of course, the basement (not)!
Another remarkable feature of your home is its location which is so close to the Wash U Medical School Campus. All four years I was able to walk to the K.U. Med School-a 10-15 minute-walk. I still miss not being able to do that.
After leaving your home, Andrea and I drove slowly around your neighborhood. It is a beautiful area with each house having unique features. Andrea has fond memories of several parties with the W.U. Nursery School where gatherings took place in those homes.
P. S. We have a lot of junk (or possibly called treasures) in our basement that we may want to transfer to you. We could pick a room on the third floor and call it the “Atkinson Suite”. (注明:替他們改了一個文法錯誤,將“accomplish”改成”accomplishments”,我難得有此機會)
感謝語:
謝謝你們讓我們擁有一個愉快的周六下午。
最好的祝願,
約翰和安卓雅
正文:
親愛的曉波和安娜,
我們非常享受那天的周六下午在你們令人驚訝的住宅中度過的美妙時光。你們準備的食物相當美味,當天你們的女兒和兒子能夠加入我們真是太美好了。恭喜他們所取得的成績,我們要強調的是這些成功對他們來說才剛剛開始。
感謝你帶我們參觀你們的家 - 所有三層樓。下次我們需要“視察”院子,車庫,馬車或傭人的房子,當然還有地下室(可能不行)!
你們家的另一個顯著的特征是它的位置,那麽臨近聖路易斯華盛頓大學醫學院的校園。回想在堪薩斯大學醫學院的那四年,我都能步行10-15分鍾去校園。我懷念那段時光,遺憾再也不能那樣做了。
離開你們家後,安卓雅和我在你們社區開車慢慢前行。這是一個美麗的住宅區,每棟房子都擁有獨特的建築風格。安卓雅對在那裏的聚會有著美好的回憶,華盛頓大學幼兒園曾在那裏的幾棟建築裏舉行過聚會。
附後語:我們在地下室有很多垃圾(或可能叫做寶貝),我們可能想轉移給你。我們可以在三樓選擇一個房間,稱之為“阿肯森套房”。
阿肯森寄來的感謝卡。
阿肯森發現MCP的原始PNAS論文。
我們小區的景色。
裝神弄鬼的時節。
它隻是象征性的護家。
小區的售房廣告,天朝土豪加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