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塵共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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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篇小說《錯亂年華》第三十七章:錦彪籌錢贖雯迪

(2020-10-11 10:27:18) 下一個
    第三十七章: 錦彪籌錢贖雯迪
 
作者: 與塵共舞 (2013)
 
秋假聚餐會的前一天,黃錦彪整天心神不寧:雯迪最近的心事是越來越重了,尤其是這兩天,她不僅常上錯菜,挨阿欣的罵,而且象躲老鼠似地回避他。黃錦彪琢磨雯迪這般失魂落魄的樣子,可能跟她丈夫的獎學金至今還沒有著落有關。但雯迪無論怎麽說也不該躲著自己呀!昨天晚上散工,雯迪寧可跟店裏的另一員工同車回去,也不讓自己送。黃錦彪心下嘀咕:難道有哪些地方做得不妥?還是有外人察覺到了他倆的曖昧關係,而使雯迪有壓力? 

      其實,在黃錦彪看來,他和雯迪的曖昧關係,頂多算是彼此有好感, 比一般的朋友親近些,和一般人眼中的所謂“狗男女”有質的區別。龍潭飯店雖然上上下下煽風點火地議論著他倆的事,真正知道事情真相的,隻有兩個人:一個是阿欣,另一個是阿生。他對雯迪好,的確直接影響了阿欣的福利。有好幾次,阿欣都因為雯迪搶了她的大桌,在阿生麵前告狀; 有一天晚上,餐館關門後,他和雯迪在餐館算賬,兩人離得很近,被突然回來取東西的阿欣撞見。從此,雯迪就有一種把柄被阿欣抓著的感覺, 特別地怕阿欣,事事都順著她。至於阿生,是黃錦彪親自告訴他的。上次, 為了雯迪的事,他去找阿生借錢,阿生提醒他別玩火過頭,燒了身;阿生還說,讓雯迪和她老公一起來餐館聊聊,他要了解了解情況,然後可以用餐館的名義借錢給他們夫妻倆。事後,黃錦彪把阿生的意思轉告給雯迪, 被她拒絕了。雯迪說,絕對不能告訴她老公,她出來為他籌錢,否則,她以後就出不來了。 

         今天,雯迪來得比平常都晚。她低著頭走進龍潭,一副生怕被人看見她臉的樣子。黃錦彪見了她,馬上迎上去,一把將她拉到餐館的一角說: “雯迪,到底發生什麽事了?你怎麽老躲著我?”雯迪甩開他的手,說: “沒什麽,我不想總是讓你為我的事擔心。”雯迪抬起頭,黃錦彪一眼就看見她的右眼眼角青腫,眼睛也腫腫的,象是哭過的樣子,就關心地問: “你的眼睛怎麽了?撞了?哭的?”雯迪馬上用手捂住那隻受傷的眼睛, 她正要說什麽,隻見阿欣清了清嗓子,從兩人身邊走過,說:“大白天的, 別說些和餐館無關的悄悄話。有什麽話,晚上餐館關門以後,再偷偷說。” 黃理聽了阿欣陰陽怪氣的聲音,氣得正想發作,被雯迪攔住了,說: “別讓阿生難堪。”說完,就去換衣服,開始工作,一副沒事的樣子。雯迪越是掩飾,黃經理就越覺得她有什麽事瞞著他,不僅如此,他忽然生發出一種雯迪隨時可能離他而去的不詳感。他想,晚上收工以後,必須向雯迪問個究竟。 

        就這樣,黃錦彪懷著忐忑不安的心,好容易才捱到了收工,他攔住正要出門的雯迪,說:“跟我把事情說清楚,行嗎?”雯迪就對和她同行的員工說:“你先走吧,我跟黃經理說點事。”兩人出了龍潭,沿著唐人街的人行道肩並肩地往車場走。黃經理忍不住大膽地去拉雯迪的手,兩人身體的直接接觸,這還是第一次。雯迪沒有拒絕。黃經理象是得到了無聲的鼓勵一般,問:“你下午說不想讓我為你的事擔心,到底是什麽意思?” 雯迪低著頭,沒做聲,隻顧往前走。黃經理追問道:“你老公獎學金的事, 有什麽進展嗎?”雯迪搖搖頭,歎了口氣,說:“拿個獎學金,怎麽這麽難?!這幾天回信的幾個大學,都拒了他。”黃經理擔心地問:“那你們的生活,成問題嗎?”雯迪搖搖頭,說:“生活費是夠了。但這樣下去, 他的狀況很危險。如果他下學期,還找不到一個大學進去,我倆在美國就 呆不下去了。”雯迪停了停,用一種絕望的聲音說:“最讓我擔心的,是他的脾氣……越來越壞,還動不動就出手打人。”說完,低聲抽泣起來。 

      黃錦彪聽說雯迪的老公拿她撒氣,跳了起來,說:“他打你?!你的眼睛就是他打傷的,對不對?!報警!雯迪,這是美國,是講法的國家。 他打你是家庭暴力。報警!我幫你報,把他抓起來!”雯迪見黃經理在深更半夜,幾乎是扯著嗓門,在寂靜的唐人街上叫,馬上堵住他的嘴,驚慌失措地看看四周:還好,忙碌了一整天的唐人街早已熟睡了,沒有任何被驚動的跡象。雯迪盡量壓低嗓音,說:“算了。這都是我的命,是我該得的報應。”黃理不服氣地說:“報應?!你還信這個鬼屁東西?!虧你還讀過大學哩!你說這話,難道覺得自己有什麽地方對不起他?!”雯迪沒說話。 

        黃經理敏感地從雯迪手中,抽回自己的手,警覺地問:“難道你老公知道咱們的關係了?是,我就是喜歡你,這是事實。但,咱們什麽也沒做呀!你怕什麽?!其實,我真希望咱們做了什麽,那樣,生米成了熟飯, 我就可以向他攤牌了!”雯迪聽了黃經理表衷心似的激烈言辭,搖搖頭,說: “不是我們之間的事。”黃經理更弄不懂了,他遲疑地說:“難道你還有什麽別的事對不住他?”雯迪痛苦地點點頭,說:“我結婚時,就已不是一個清白的女子了。婚後,我老公發現我在婚前和別的男人發生過關係, 他痛苦不堪。開始的時候他用言語百般地羞辱我,後來,逐漸發展到動手傷人,他控製不住情緒的時候,就會打我。我真的好怕他呀!” 
  
        聽了雯迪這番話,黃錦彪感到無比震驚。他禁不住把雯迪抱在懷裏, 用一種保護的口氣說:“雯迪,你真是好可憐啊!你知道嗎?你不該因為過去的事對你老公有什麽虧欠的感覺。誰沒有過去?誰沒有曆史?誰不犯錯誤?那個混蛋手裏捏著你的過去,蹂躪你,利用你的軟弱,撒野,發泄他的懦弱。雯迪,他那樣待你,你怎麽受得了呀?!”雯迪聽了黃錦彪的話,覺得字字有力,句句在理,但她自己就是沒有力量和勇氣去抵抗她老公的暴力,在他麵前講個道理,論個公道。 

        黃經理懷裏抱著雯迪,似乎可以感到,她的懦弱和無助已透過他們的擁抱,滲到他心裏。他禁不住打了個抖,突然間,生發出一種義不容辭的責任,一種不惜一切代價要把雯迪從病態婚姻拯救出來的緊迫。他說: “雯迪,我願意幫你。但你必須告訴我,你願意離開他嗎?”雯迪點了點頭,然後又無助地搖了搖頭,說:“我願意,但我不敢。我怕他。除非……”黃經理打斷她的話,說:“隻要你願意,事情就好辦。你必須向 他說明你的態度,如果你不敢,我可以陪你去。”雯迪使勁地搖頭,說: “不行,你不能去。他是個瘋狂的人,發作起來,什麽事都做得出。”然後,她接著說:“其實,我知道他讓我離開他的條件……”黃經理迫不及待地問:“哦?他開了條件?是什麽?”雯迪麵無表情地說:“昨天,他 打我,把我撞到了牆角上。我求他饒了我,放了我。他說,可以讓我走, 但我必須……”雯迪沒有繼續說下去。黃理急切地追問:“必須什麽? 你說呀?有我呢!”雯迪無奈地抖落出幾個字:“幫他籌五千元學費。” 

        黃經理氣瘋了,破口大罵道:“操他媽吃軟飯的窩囊廢!老子一槍斃了他!自己的老婆,不辭辛苦,跑出來打工掙錢,他不稀罕,倒整天活在和他媽的毫無關係的往事裏,唉聲歎氣!還是男人麽!雯迪,你別怕,隻要你離開他的決心已定,錢的事,我來想辦法。”說完,他打開車門,把雯迪送進去,然後,自己也上了車,僵在那裏一動不動。然後,他冷不防地打開了引擎,象在給自己定一個截止日期,又象為雯迪承諾般地說: “你給我一兩天時間,我一定籌到五千塊錢。那時,你就是自由人了!” 說完,用力一踩油門,向大學城方向,送雯迪回家。 
       
        第二天。

        今天,是賓大等四所高校秋假聯合聚餐會的日子。黃經理沒來上班, 他一清早就給阿生打電話,說病了。顧宇生接到這個電話,著實有些說不出的懊惱:這個黃經理,往年秋季聚餐會都很給力。今天這是怎麽了?早不病,晚不病,怎麽專找聚餐會這個人手不夠的節骨眼上生病?!他這一病,真是給顧宇生出了一個難題:顧本想讓愛麗斯去唐人街帶班,但愛麗斯早就打了招呼,今天隻能幹到下午六點,然後,她要帶兒子去參加聚餐會,陪兒子好好玩玩。無奈之下,顧隻好叫阿欣來暫時接管唐人街那邊的事。其實,倒不是顧對阿欣有什麽主觀上的偏見:阿珠的這個嬸子,總是倚老賣老,是非很多,時常搞得唐人街的龍潭不得安寧;不僅如此,如果阿生讓她幫什麽忙,她總是嘮叨著掛在嘴邊,象是討債似的。所以,在一般情況下,顧宇生都敬而遠之,避免讓她承擔餐館負責任的事。 

        然而,今天黃錦彪並沒生病。他帶著一種拯救雯迪的使命感和一種英雄救美的豪情氣概,正驅車前往一百哩以外的新澤西洲大西洋賭城。自從在龍潭認識雯迪以來,他幾乎戒賭了:原來,他一個星期去三次,現在一個月也去不了三次。可今天不同,他不是去賭,他是去為雯迪籌錢的。五千美元,對他黃錦彪來說,可以說很多,也可以說很少。按他這些年來的賭場業績,也有一次贏過近三千美元的戰績。今天,他早早的上路,立定了心誌,要好好地大賭幾十把,向雯迪證明,他這個工資雖然不高的餐館經理,也能在一兩天的時間,以神奇的速度,籌到五千美元,救她脫離丈夫的魔爪。黃錦彪來到賭城,從車上下來,拍了拍西服,戴上那副為他帶過多次好運的墨鏡,走進了燈紅酒綠的賭場:隻見這裏麵洋溢著不滅的喧囂;虛擬的老虎機前,賭贏的錢幣聲嘩嘩的響著;一個個以五六個零為尾數的數字耀眼地在電子牆上閃來閃去。這一切,都讓黃錦彪感到毛孔膨脹,心跳加速,他的直覺告訴他:今晚,他的運氣應該不錯。 

        他來到牌場,從褲兜掏出五百塊,買足了籌碼,老練地上了牌桌。 果然,今天是老天賜他的好手氣!第一手牌,他就拚成了 STRAIGHT, 網羅了桌上所有的賭注。這開局的得勝,頂了他的士氣,也添了他的謹慎。 那以後,接連五把,他都是獨領風騷,把把叫贏,三下五除二地擊倒了幾乎所有的牌手。他邊戰邊不停地告誡自己:今天來不是賭,是為雯迪籌錢贖身。所以,當戰績正處於輝煌的時候,他就毫不猶豫地收場了:他算了算,除了本錢,已淨贏三千塊。這個戰績,在他黃錦彪,可是史無前例,而且來的是如此順利,使他這個不信命的人,也在心裏不住地祈禱和感恩:這哪是他的運氣,這分明是老天爺在幫他籌錢!他不露聲色地起身,來到服務台,將籌碼換回了現錢,離開賭場。在走出賭場的一霎那, 他真有些依依不舍的感覺,但當他來到停車場,習慣了外麵涼風,就逐漸沒有流連忘返的感覺了。他摸著口袋了裏的實實在在的三千元錢,對自己說: 好樣的,阿彪!才不到十手牌,就離雯迪老公開的條件不遠了!明天再接 著來! 
  
        他輕鬆愉快地上了高速公路,心裏盤算著如何明天再請假,回來完成剩下二千元的籌款任務。這時,他看見路邊巨大的廣告招牌,起了一種衝動,一種迫切炫耀的衝動,一種向雯迪報喜的衝動。他拿出手機,撥通了龍潭的電話,是阿欣接的。此時的黃錦彪,高興至極,連阿欣不冷不熱的腔調都不在乎了,他激動地說:“是阿欣嗎?我是黃經理啊!讓雯迪聽電話。”阿欣酸著嘴說:“你不是生病了嗎?不好好休息,打什麽電話?”然後,她把雯迪叫了過來,說:“你的電話。”雯迪膽怯地拿過電話,斜眼看著阿欣沿著走道,往廚房的方向去了,才對著電話著急地說: “我知道你沒病,昨晚你還好好的呢!你到底去哪兒了?”黃錦彪得意地說:“雯迪,我在賭場。你知道我贏了多少?”雯迪雖然早對黃錦彪嗜賭耳有所聞,但萬萬沒想到他曠工去賭,生氣地說:“你快回來吧!阿生聽說你病了,都急瘋了!你難道不知道今晚有秋假聚餐會嗎?” 

        黃錦彪好想說 “我來賭場就是為了你的事,”但他忍住了,沒說。雯迪好象對他去賭場的事毫無讚許之意,也絲毫不關心他的戰績。他心想: 不行,我不能就這樣隻帶三千元回去,讓她看不起。我必須在最短的時間 ,籌到錢,解放自己心愛的女人。到那時,我就可以向全世界宣布,雯迪屬於我黃錦彪,而不是被兩個男人同時擁有。這種獨占的意念和瘋狂的想象,在他的大腦迅速膨脹開來,他對雯迪說:“我這不是上路了嘛,你等我回來,有好消息。”然後,他掛了電話,重新燃起一股乘勝追擊的賭念。他從高速公路的出口下來,掉轉頭,就又朝賭場的方向駛去。 

        但黃錦彪萬萬沒想到,他這一回去,竟將他在賭場的運氣也掉了個一百八十度的頭。按說,他手上的牌都不是什麽小牌,那些他決定要賭的局子,至少也是 “THREE OF A KIND。”其中有一手牌,他拿到的竟然是難得的“STRAIGHT FLUSH,”這樣的好牌,讓他的心狂跳,他沉著臉, 下了四分之三的籌碼,心裏琢磨著對麵和自己競爭的那個蠢蛋,見他也戴著墨鏡,還悠閑地聽著耳機,想他肯定輸定了。可是,等到莊家翻了牌, 他才象被電擊了一般,顫抖不已:原來,對方拿的竟是一手至極至大的 “ROYAL FLUSH”。黃錦彪輸了這一局,傷了元氣,泄了鬥誌,後來的七八個小時,他頭腦發漲,硬著頭皮賭下去,直到輸成精光。他囊中空空地離開牌桌,來到取款機,用信用卡又提了五十元錢,算是給回家準備的油費。他耷拉著腦袋,無限的沮喪,萬分的後悔:他懊惱上午在上高速公路的那一瞬間,不應該想到雯迪,不應該急於向她表現!他真該一鼓做氣開回費城,把那厚厚的三千塊,一百一百的三十張,穩穩當當地遞到雯迪手裏,討她一個實實在在的歡笑和鼓勵。(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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