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燕隨吳秘書離開比賽現場,象是走迷宮一般,左轉右轉,過了幾個通道,才來到一個四麵皆是水銀玻璃鏡子的大廳。這一路,黃燕幾次想開口和吳秘書搭腔,可對方就是冰著一張臉,沒有任何解凍的表示,比那時裝雜誌上黑天鵝的扮相更冷麵。在水銀玻璃大廳的中央,吳秘書停下,示意讓黃燕等著,自己上前,在對麵的鏡子牆上按了一下,那麵鏡子就開成兩半。黃燕才意識到原來那是一扇門。可能是因為剛才走秀時精神高度緊 張,再加上現在四周白花花的鏡子照著,黃燕頭眼發花,覺得惡心。她心下尋思:這個張達,原來是個怪異之人,怎麽在辦公室外麵裝這麽多麵鏡子,好照妖一般。正當黃燕覺得自己被照得赤裸裸的時候,吳秘書徑直走了進去,說:“張總,黃小姐到了。” 隻聽麵張達的聲音說: “好。吳秘書,這幾個號剛才表現得也不錯,拿去和別的評委碰碰頭,如 果大家沒有什麽異議,就通知這幾個女子來做邊緣模特。” 吳秘書走出來的時候,對黃燕點點頭,示意讓她進去,然後就留下一路玲瓏的高跟鞋聲,消失在玻璃大廳的盡頭。
黃燕正要抬腳進去,就聽見麵張達的聲音說:“秋的宣言,時尚之巔;誰來代言?外院黃燕。很好,你剛才的那段演繹很精彩。” 聽見戰旗的總裁讚揚自己在 T 型台上的表現,黃燕那成功的驕傲立刻升華了, 她懷著信心,放心大膽地走進張達的辦公室。她一進去,就被裏麵的布局驚呆了:這哪是一間富麗堂皇的總裁辦公廳,分明就是一個雜亂的工作室!隻見牆上密密麻麻掛著的都是人體,美術,和時裝作品:左邊的一麵牆,張貼著近期問世的幾組戰旗時裝係列的主打女模正麵的海報;中間的一麵牆,是一組巨型背影裸體女模的油畫;右麵的牆,毫無次序地畫著各樣時裝模特的即興速寫。辦公廳的中央,縱勢擺著兩組長桌,上麵雜亂地擺放著各樣的顏料,圖紙,畫筆,和布料。長桌的盡頭,橫放著一張橢圓形辦公桌。它在這濃厚的藝術氛圍,顯得格外的不起眼。
黃燕見張達正在右麵的牆上,收筆完成一個女模的鉛筆速寫,便忍不住順著長桌的邊緣,去看他即將收尾的作品:原來,張達畫的不是別人, 正是自己剛才比賽時肩披白紗的立姿。黃燕忍不住讚賞說:“張總,您畫得真棒!想不到,除了時裝設計,您還熱衷人體藝術。”張達轉過身, 把畫筆隨手扔進長桌上的筆筒。然後,將目光從對麵牆上的女模海報移向黃燕,說:“在我的世界,時裝的生命都是來自人體的表達。怎麽,你覺得我更象是一個人體畫家嗎? ”黃燕肯定地讚賞道:“怎麽能這麽說呢, 您本身就是一個畫家,一個設計師。但我怎麽也看不出,您還是一位成功的企業家。瞧,您的辦公廳,沒有文件,隻有畫稿!我還以為到了您的畫室呢!”
聽黃燕這麽一說,張達笑了。他走了幾步,半靠在那橢圓的辦公桌上, 又招呼黃燕在畫桌邊的一把木椅上坐下,說:“我是一個靠畫稿為生的生意人。你說,我的畫室和我的辦公室能分得清嗎?”說到這兒,張達停了 一下,轉了個話題,問:“香山一別,你還是來了。這麽說,你男朋友不反對你來戰旗了?”黃燕知道張達是指在香山,大鵬阻止她加入戰旗的事, 便尷尬地搖了搖頭,說:“我沒告訴他來比賽的事。”這個回答,讓張達有些意外,他說:“是嗎?你不怕他生氣?”黃燕自信地仰了仰頭,說: “不會的, 他很愛我。我想,等拍完秋的宣言廣告,再告訴他,讓他大吃一驚。”
張達沒有說話,而是走到剛畫完的黃燕速寫前,若有所思地看著,隔了一會兒,他問:“你們女人,是不是在關鍵的事上,都要瞞著喜歡你的男人?”黃燕好像沒聽懂張達的詢問,她說:“您……什麽意思?”張達擺了擺手,說:“算了,不說你男朋友了。”他又轉了個話題,問:“黃小姐,你為什麽要當模特?”黃燕直言不諱地回答:“因為,我是個時尚的女生,時尚是我的生命。而那種沒有錢,靠節省來追求時尚的日子太痛苦了,那種感覺簡直讓我窒息。我想改變這種生活。所以,我要當模特, 而且,我要當名模。”
聽了黃燕的自白,張達平靜地說:“我,能使你一夜成名。你的生活將會被鮮花,讚美和富足簇擁,你將成為無數少男少女追逐的偶像,你的名字將成為精品時尚的代名詞。”說完,他站起來,走到辦公室盡頭的那麵牆,聲音變得激動起來,說:“可是,這些榮耀的冠冕,是要付定金的。”他突然停住了,用手貪戀地一一撫摸那組巨型裸體背影女模的畫, 說:“你看,這些背影麗人,雖然她們神秘不現顏麵,矜持不露隱私,但她們所思所想所求的,卻完全相同……”然後,他又移動到那一張張正麵女模海報的那麵牆,一一指著她們,近乎瘋狂地說:“這的一位,都是從那麵裸體牆上走過來的。你看,這個,黎明的沉靜,這個,旋轉的浪漫,還有這個,黑天鵝之戀…… 我,張達,讓她們一個個都得到了最高的冠冕。你明白了嗎?”黃燕本能地收緊身子,又並攏雙腿, 微微顫栗著,說:“可我不明白,您到底要什麽?”張達恢複了平靜,一字一句地說:“我要的是你的忠誠,我要你向戰旗奉獻一幅背影裸體全身 。而我,將是你畫的執筆人。”
在張達的要求麵前,黃燕呼喚著自己的理智:背影裸體?!對戰旗的忠誠?!這個人,在自己興起的戰旗國度,當統領,做君王!他這分明是在挑戰我的貞節,玷汙我對大鵬的忠誠。我該怎麽辦?答應他嗎?那從此自己在大鵬麵前,在秀秀麵前,就變得不幹不淨了!不答應他嗎?那垂手可得的秋的宣言的冠冕,就要在這條未翻越的鴻溝裏被埋葬!去吧,燕兒,你不是夢想著象淩空的燕子,不被捆綁,在時尚的藍天,自由地飛翔嗎?他要的隻不過是一幅背影而已,你就當做了一次裸體模特。 別讓大鵬,還有秀秀,包括任何人,知道此事……
張達見黃燕呆坐在那,額頭滲出了一層虛汗,就走過來,輕輕地拍了拍她的肩,黃燕受驚地抖了一下,張達笑了笑,說:“你別怕,沒人強迫你,我要的是自願的忠誠。這隻是一個交易而已。”說完,張達看看表, 說:“時間不早了,你該回去了。但是,我隻能給你一天的時間考慮。你想好,給我個電話。”說完,按了橢圓桌上的按鈕,那麵鏡子門就開了。 吳秘書走了進來,神秘般地,她已從一個製服的秘書,變成了那隻海報上的黑天鵝。張達說:“小吳,時間不早了,你安排一下,讓司機班把黃小姐送回去。哦,對了,今晚黑天鵝之戀酒會的專訪,你是焦點,準備好了嗎?” 吳秘書舒展了一下黑色禮服,說:“一切就緒。等我安排了黃小姐,咱們就可以出發了。”黃燕正要起身,張達又遞給了她一張名片, 說:“你如果決定了,打這個電話找我,是我的私人電話。”
黃燕機械地接過那張名片,不知道自己是怎樣從木椅上站起來,又是怎樣走出張達辦公室的。她隻知道自己象個木偶一樣,跟著吳秘書,繞來繞去,出了戰旗公司的大樓。她似乎聽見吳秘書第一次開口跟她說話了, 好像是讓她等著。過了一會兒,吳秘書從一輛豪華的轎車高貴地下來, 一邊讓黃燕上車,一邊輕聲說:“我也曾有過你現在的掙紮。仔細想想吧,別做輕率的決定,這可是你一生的選擇:你舍什麽,留什麽,求什麽, 要什麽。還記得你打電話時,我問你的問題嗎?”黃燕迷茫地搖了搖頭。 吳秘書提醒說:“那我再問你一次:你知道,成為秋的宣言代言人意味著什麽嗎?”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