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篇小說《錯亂年華》第十九章：戰旗選秀奪魁首

        戰旗時裝公司 T 型走秀平台的背景幕布上，醒目地用白紙紅字寫著： “秋的宣言”代言人應征麵試選拔賽。強烈的水銀燈光把鋪著紅地毯的 T 型台照得赤裸裸的亮，盡忠地宣布著它要不留餘力地捕捉一位走過它的女子的走秀潛能。T型台下的正前方，暗暗地坐著一排戰旗時裝的決策人員，他們的正中間，就是張達。今天，他是著意修整了一番的：瘋狂的頭發被歸攏了，光溜地向後梳著，紛亂的胡子也剃幹淨了，顯露著一張沉默寡言的臉；他穿著一身黑西服，和台下的暗混成一體，象是不願意讓人看見他的存在。此時，他抱著臂，閉著眼，輕輕地抖動著身子，讓人覺得他是在為即將開始的走秀評選養精蓄銳似的。 

        
        其實，張達那輕輕抖動的身子，是在宣泄內心的躁動，不安，和焦急： “秋的宣言”情侶係列，從年初產品預發會起，就陸續接到了多家經銷商的訂單。幾個月前，在戰旗夏季“黑天鵝係列”代言人酒招會上，有記者問張達，“黑天鵝代言人”是否將繼續為“秋的宣言”代言，張達當時沒 有回答，給媒體留了一個啞謎。可暗地裏，張達卻一直在物色新的女模來做“秋的宣言”代言人。雖然張達已在香山選定了幾個理想的實拍景點， 但代言人的女模卻幾經篩選，反複試鏡，沒有一個讓張達滿意。所以，代言人的位子，雖時至深秋，仍就是個空缺。這時，張達抖動的身子突然停了下來，他依稀記起，國慶節前在香山，他似乎相中了一位天生麗質的姑娘，還邀她上了鏡，留下了不錯的感覺；但她的男朋友半路殺了出來，攪和了更深一層的試拍。張達想到這兒，有點失望，也為那記憶中的姑娘惋惜：好好練練，也許是個好苗子！ 

        他又接著抖動起身子來：從香山回來，事情多，特別忙，自己沒時間接著物色代言人，就索性吩咐秘書，把今年戰旗的年度選秀比賽，改成公開選拔“秋的宣言”代言人；不知怎的，張達覺得自己這次設計的“秋的宣言”廣告意境，隻可揣摩，很難演繹；他拿不準，今天的選拔賽，能否產生一位神形兼備的代言女子。張達麵子上是個成功的企業家，骨子裏卻是個一絲不苟的藝術家：他從不為了商業的盈利動機，犧牲自己的創意， 隨便去抓一個女模，拍了代言廣告，拿去向市場交差。在他的企業王國裏， 每一步成功，都來自他的藝術靈感，對時尚的表達，和對代言人的精心挑選。 
  
       這次，“秋的宣言”代言人，遲遲不能如願，這對張達還是第一次。 他的思緒有些煩亂：難道是因為此次廣告中，“我們的愛，如火如荼”的創意，曾讓他如此癡迷，以致他無法去客觀地選拔代言人？他挪了挪身子， 徹底停止了抖動：不能急，等待，今天的選拔賽，就是最後的等待；如果， 中意的模特實在不能產生，那他就寧可不上代言人廣告。那樣，經銷商雖然會失望，但張達明白，一個敗筆的代言人，遲早會令整個市場失望，最終影響秋裝的整體成功。 

        想到這兒，張達睜開眼睛，覺得眼前粘粘的一片模糊：這些天，他睡得不多，眼睛有些發炎。經銷商紛紛來電，詢問代言人廣告是否殺青，能否盡快宣布，和消費者見麵，為“秋的宣言”前線銷售，助一臂之力。這些傳真電話，對張達死守他的藝術原則，形成不少壓力。他坐直了身子， 揉揉眼睛，準備好了，審閱這些個未知的參賽女子。 

        這時，走來一位身材修長，身著製服的秘書，隻見她在張達的耳邊竊竊私語了幾句，張達點點頭，順著 T 型台一眼望去，那裏已亮閃閃地站了兩排亭亭玉立的女子，每人胸前戴著一個號碼。雖然這些姑娘各個身著自備的，樣式各異的白裝，但每一位都似高潔冰清的白玉蘭。姑娘們亮相了，戰旗的審評人員就從座位上正直了身子，瞪大眼睛，進入評選預備態。 

       張達的雙眼象掃描器一樣，將參賽的女子一一掃過。突然，他的眼神定住了，側頭問身邊穿製服的女子：“吳秘書，那個三十一號，什麽時候報的名？” 吳秘書回答：“前天，她是最後一個報的名。對了，她打電話時，還說要找您呢，我看您在開會，就沒打攪您，直接讓她來參賽了。” 張達皺了皺眉頭，說：“哦？她自己打過電話來？” 吳秘書警覺地問： “怎麽，你們認識？”張達一擺手，有些不耐煩地說：“在香山見過一麵而已。吳秘書，以後這種電話，還是先通知我為好。好啦，開始吧。” 

       聽了張達的話，吳秘書點點頭，然後，就踩著一字步，上了 T 型台， 來到眾女子的麵前，說：“歡迎眾位美女蒞臨戰旗公司，參加秋的宣言代言人選拔賽。讓我再重複一遍今天的比賽規則：從一號參賽者開始，順著 T 型台左邊走，到了評委麵前，停下，自報姓名，年齡和職業；然後， 從前，後，左，右，幾個層麵盡情展示身段；最後，再順著右邊走回來， 站回原位。等一號回到原位，二號就開始走，同樣的程序，一直到三十一 號。大家都聽明白了嗎？”吳秘書說完，見參賽者都紛紛點頭，便衝著音樂師說：“音樂，開始！” 
  
        此時的黃燕，站在三十一號的位置，她的心藏，和著強勁的音樂，咚咚直跳，那是好幾種感受衝撞的節拍：先是吳秘書上台時帶給她的驚喜--- 當吳秘書踩著功底深厚的一字步向眾人走來時，黃燕一眼就認出了，她就是戰旗時裝雜誌專版首頁上的冷麵黑天鵝！然後，就是這隻黑天鵝的額外身份帶給她的震撼---當吳秘書開始重申比賽規則時，黃燕馬上就鑒別出這個聲音，就是前天在學校打電話時，對方的那個“她”。難道這個當紅模特還是張達的貼身秘書不成？最後，黃燕為自己精心設計的出場捏把汗 ---她既慶幸自己趕上了報名的最後一班車，又擔心評委們的高漲情緒， 能否維持到三十一號？黃燕定在那裏，雙手低低地插著腰，微笑著，等待她的出場：今天，她將卷曲的長發一覽無餘地高高盤在頭頂；穿著一件白色真絲高領後係扣無袖衫，鬆鬆的紮在超短緊身白色西式短褲，她的雙臂戴著婚禮用的白色長手套，銀色的高跟鞋在水銀燈下閃閃發亮。

        當三十號選手回到原位後，黃燕就邁著優雅的步子，上了場。她笑靨如花，嬌姿淺淡，神態怡然，款款大方地走到評委麵前，定了定身姿。此時，眾評委都被她高潔的氣質所吸引，等著她自報家門。黃燕沒有說話， 而是自如地脫掉了右手的白手套，輕輕一甩，從裏麵抖落出一根半尺見寬的雪白絲帶，她一側身，輕盈地將它斜跨過肩，然後，打開雙臂，白色的絲帶上顯現著霜紅繡成的四個字：“秋的宣言，” 黃燕一轉身，又現出背後的四個字：“時尚之巔。”眾人禁不住為這突如其來的創意而歡呼鼓掌。 正在這時，黃燕又輕輕地脫了左手的白手套，一甩，從裏麵又抖出另一條雪白絲帶，將它斜披過自己的另一邊肩膀，做了一個亮相的定勢，隻見這一款絲帶上用同樣的霜紅寫著：“誰來代言？” 她神秘地一轉身，背後亮出四個字：“外院黃燕。” 隨後，不緊不慢地做了一個前，後，左， 右的身段展示，帶著楚楚的倩影走回了原位。 

      音樂停了，眾人驚了，場內一片肅靜，接著，便是興奮不已的持久掌聲，評委們都紛紛站了起來，為黃燕的精彩表演喝彩。張達痙攣了一下， 情不自禁地又揉了揉眼睛，然後，隨眾人一邊鼓掌，一邊招了招手，吳秘書就走了過來。張達低聲說：“宣布三十一號為代言人。然後，把她帶到 我的辦公室來。”  說完，起身，離開了比賽會場。（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