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塵共舞~~~~~~

我喜歡塵的品質。喜歡它的靜:沉穩,低微,持重,久遠;喜歡它的動,飛揚,狂舞,自在,漫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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掩護(小小說)

(2013-06-29 19:11:08) 下一個
掩護 (小小說)

作者:與塵共舞

    女生宿舍樓熄燈了。大一三班的寢室仍舊唧唧喳喳的---黑暗裏,幾個興奮的聲音一驚一乍地討論著一個共同的對象---大班長竇艾,一個共同的迷---竇艾的女朋友。

    隻聽一個聲音發表宣言道:“哎呀,每次見到他,我的心都跳得不得了!這輩子能遇上這樣的帥小夥,我無怨無悔!”另一個酸溜溜的聲音接了話把:“你已經沒機會了!二班的俞曉白最近失戀了,你們知道為什麽嗎? ……就是因為她追竇艾,被拒絕了,哭得淚人般的……聽說呀,竇艾已經有意中人了。所以,你們喜歡他,簡直在浪費生命,耽誤青春!”又一個執迷不悟的聲音說:“我才不管那麽多呢!隻要能偷偷地想想他,也是一種享受呀!這種柏拉圖式的戀愛,本來就是我追求的境界!” 慢慢的,對話的互動頻率降低了,宿舍裏間或傳來甜美的鼾聲。
    上鋪的吳沽靜靜地躺著,卻睡不著。這是一月的寒冬,學院的暖氣也給得吝嗇,吳沽卻覺得臉發燙,心發燒:原來,吳沽也默默喜歡竇艾。竇艾是公開選拔出的年級大班長,他說話不多,舉止沉穩,辦事練達;不僅能寫詩,吹口琴,還是足球健將。自去年秋新生入學,尤其是軍訓生活結束以後,竇艾迷倒了一大批女生。吳沽側了側身子,就有一束偷偷跑進來的月光,撒在她臉上,她覺得有種配不上竇艾的自卑感。吳沽來自江北的小鎮,性格靦腆,保守內向,在宿舍慣例的“黑暗討論會”上,常常緘默:她從小沒有父親,母親改嫁,繼父待她不好;沒得到過父愛的她,在男人麵前,總是起一種防護感。在這所全國頂尖的學府裏,來自大城市的女生好像十分開放,總是大言不慚地在背後議論男生,分享戀愛體會。這在吳沽,不僅覺得不妥,而且根本就說不出口。也許因為這個原因,外加她身材弱小,宿舍的女生好像從來沒把她當回事似的。

    第二天早晨,吳沽洗漱完畢,正準備出門,下鋪的魏吉叫住了她。魏吉遞給吳沽一塊泡泡糖,說:“今天下午課外活動,冰場開放,你打算去嗎?”吳沽搖搖頭,說:“我不會滑冰。”魏吉吹了個頂大的泡泡,然後突然將泡泡收回口中,邊嚼邊說:“其實,我就是知道你不會,才想請你幫個忙的。”吳沽將泡泡糖放進嘴裏,也開始慢慢咀嚼,詫異道:“幫忙?”魏吉直勾勾地看著吳沽,說:“對,幫忙。我想請你做個‘掩護’,幫我創造個機會。”吳沽更不懂了,問:“掩護?”魏吉詭秘地一笑,衝著吳沽的耳邊,眉飛色舞了一番,吳沽的臉紅了,有些勉強道:“這樣啊?行嗎?”魏吉又吹了個特大的泡泡,隻聽“啪”地一聲,泡泡破了,魏吉胸有成竹地說:“沒問題。事成以後,我請你吃飯!”
    下午的課結束後,吳沽隨著魏吉早早來到冰場。這是體育教研室圈出一塊空地,自己澆鑄的人工冰場,隻在寒冷天的下午開放。雖說冰場的大小隻有半個網球場,每逢開放,這裏就形成一條流動的彩色紐帶,是學院最亮麗的風景線。魏吉打眼一望,放心地對吳沽說:“你快排隊領冰鞋吧。我自己有鞋,先進去過過癮。”說完,就融入了彩色紐帶。吳沽一邊隨領鞋的隊伍前進,一邊羨慕著身邊颼颼閃過的人流。她終於領到了一雙冰鞋,不過是大號的。她笨拙地用凍瘡的手鼓弄了半天,穿好了冰鞋。她感到那鞋子比自己的腳大許多,腳在裏麵咣咣當當的,一種沒有著落的感覺。吳沽試著站起來,剛走兩步,就失去了平衡,摔倒了。魏吉恰好過完冰癮回來,拉著吳沽慢慢地走了兩圈,說:“你可千萬不能這麽快就學會了,要不,你就不能掩護我了。一會兒,你就這樣苯苯地跟著我走,就行。”說完,自己又上了冰場,順滑,倒滑,轉圈,惹來不少讚羨的眼神,連吳沽都看呆了。
    正在這時,一個高大的身影擋住了吳沽的視線,吳沽一驚,原來是竇艾。隻聽竇艾說:“你今天怎麽也來冰場的?”吳沽的心咚咚直跳,緊張得說不出話來。竇艾看了看吳沽腳上的大號冰鞋,笑了,說:“你這鞋,不合腳,會摔跤的。”吳沽正要開口解釋,魏吉做了一個優美的停式,閃電般出現在竇艾的麵前,搶過話機,說:“她是跟我來的……我今天正準備教她呢!”說完,有些不悅地拉起吳沽的手,慢慢地沿著外圍走起來。待她倆遠離了竇艾,魏吉埋怨道:“竇艾來了,你怎麽也不告訴我一聲?!你自己反而跟他聊上了!我是拉你來做‘掩護’的,不是來搶我機會的。”吳沽不知該怎樣解釋,索性糊裏糊塗地跟著魏吉往前走,可滿腦子裝的卻是竇艾衝著她微笑時的迷人神情。
    其實,這冰場裏也有不會滑冰的,可他們都靠邊就地學習。像魏吉這樣,拉著吳沽滿溜冰場走的還真不多見,因此,她倆的身影顯得格外起眼。吳沽走在外沿,踉踉蹌蹌,幾次險些摔倒,都被魏吉摻住了。這時,魏吉朝身後看了看,警覺地說:“他來了!快,按原定計劃進行!”於是,吳沽就往魏吉身上一倒,而魏吉就順勢跪到了地上,兩人全摔下去了。從後麵飛快滑翔過來的竇艾已經來不及躲閃,他雖然減了速,還是撞在了魏吉的身上;魏吉立即捂著腿,哎呦呦地呻吟起來。
    竇艾也跟著蹲下,抱歉地問:“怎麽樣了,魏吉?真對不起,我走神了。” 魏吉連忙撩起褲子,隻見鮮紅的一片。竇艾連忙把魏吉摻起來,一麵向冰場邊的一條長凳走去,一麵焦急地說:“哎呀,得止血!你先坐下,我去拿藥膏!”魏吉就勢靠在竇艾的肩頭,假裝虛弱地說:“沒事……沒事……到邊兒上休息休息就好了。”三人來到木椅旁,魏吉和吳沽坐下,竇艾就徑直去了體育教研室,拿止血藥膏和膠布。吳沽有些摸不著頭腦地問:“你真的流血啦?我們的計劃上沒說你流血的呀!”魏吉帶著一種得勝的驕傲,說:“這一招,我哪能告訴你!我就是要他親手摸摸我‘流血’的腿,有了這樣的經曆,還怕他對我不動心?”吳沽心裏七上八下的,說實在的,她真有些後悔來當魏吉的掩護,騙竇艾上這樣不明不白的當。
    等竇艾拿了止血藥膏和膠布為魏吉包紮好,天已近黑了,而冰場對天色的變化好像沒有絲毫感應似的---那條紐帶仍在不停地流動,隻是平添了一份深沉的神秘感。竇艾問:“魏吉,你今天還能滑嗎?”魏吉搖搖頭,裝模作樣地說:“我……就坐在這裏休息……看你滑,你去吧!”她拉了拉吳沽的胳膊,示意她也跟著坐下。可誰知,竇艾清了清嗓子,彬彬有禮道:“那樣也好。” 然後,他將話意轉向吳沽,說:“吳沽,我能不能請你……我是說,教你……溜冰。”說完,魔術般地遞給吳沽一雙小號的冰鞋。原來,這是竇艾剛才去體育教研室的時候拿來的。
    吳沽瞪大了眼睛,接過冰鞋,不知該不該接受竇艾的邀請。暮色中,她雖然看不清竇艾的臉,卻能感到他的熱情,他的心跳。她慢慢站起來,猶豫間露著渴望,說:“那好吧……可是……”魏吉氣得一把按住吳沽,說:“竇艾,還是等我的腿好了,我來教她吧。你快去滑吧!”竇艾沒有理會魏吉,而是指了指吳沽手中的小號鞋,說:“你穿上這雙,一準你今晚能學會。”吳沽點點頭,她好像忘了她來冰場的任務是做魏吉的掩護。她換好冰鞋,輕聲道:“可是,我很笨的,恐怕會弄得連你也摔跤……”話音未落,竇艾就拉起她的手,兩人上了冰場。
    他們來到冰場的盡頭,吳沽感到竇艾拉著自己的手突然變得很緊,她有些拿不準自己的感覺,想把手縮回來。竇艾沒有放手,他說:“魏吉的腿流血,是你的主意?”吳沽嚇了一跳,腿一軟,徹底失去了平衡,摔了下去;竇艾沒有絲毫防備,拌在吳沽的冰鞋上,也摔了一大跤。吳沽羞紅了臉,直說:“對不起......我就說,我很笨的……”竇艾自己先起來,然後,又扶吳沽起來,黑暗中,吳沽看見一雙大膽的火辣眼神。她聽他說:“我真希望我剛才包紮的人,是你!”吳沽感到一股暖流熱了她的全身。她癡癡地被竇艾拉著,先走了幾圈,然後,就慢慢地隨他滑了起來:果然,這一晚,吳沽學會的滑冰。臨走時,竇艾說:“今晚,你去自習嗎?”吳沽點點頭。竇艾說:“我去找你。”說完,就滑翔著離開了冰場。吳沽這才想起魏吉,她朝冰場的那條長板凳望去,那裏除了一雙大號冰鞋,已經沒有了魏吉的人影。
    那天晚上,吳沽從自習室回來得很晚,已是近午夜了。進門前,她側耳聽了聽,宿舍裏安靜極了。吳沽有點做賊心虛的怕:沒有“黑暗討論會”的聲音,她有些不習慣。她躡手躡腳地開了門:宿舍裏,除了黑,還是黑,連那束喜歡溜進來取暖的月光也少有的消失了。吳沽生怕吵醒眾姐妹,她輕輕地摸到了牙缸,正要去刷牙,突然,不知從誰的鋪位裏傳來刻薄的聲音:“呦,不聲不響地,就搶了別人的男朋友!”另一個聲音聲討道:“怪不得!平時我們的討論,人家可是從來不介入的!原來是在竊取我的秘密情報呀!不地道的小人!”接著,所有的聲音幾乎同時說:“不要臉!叛徒!有本事,一夜都別回來!”
    吳沽站在黑暗裏,哭了:那眼淚順著她的麵頰流下來,濕了她的嘴唇,而那上麵,有竇艾送別時,留下的初吻……可她感到的不是甜蜜,不是幸福,而是一種背叛,一種恥辱……她得到了愛情,可她怎麽又背叛了友情……她不知道,她該如何麵對魏吉,如何麵對以後的“黑暗討論會”……(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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