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虎 [3]

就這樣，從被離被棄，到被憐被愛，老虎一天天地適應了他的新家，執行著他的新規矩。我們給老虎的指令不多，都是吃喝拉撒睡的基本功，他樣樣掌握得很好，讓我感到虎子是個務實的A+好學生。

虎娃子的嘴很饞，真的是很饞；但絕不是盲饞，而是帶鑒別性的饞。他對同一個 “SIT” 指令，會因食物的不同而做不同程度的反應。如果我手中拿的是那種帶肉香的食物，他就會興奮地睜大眼睛，神情緊張，生怕身邊有競爭對手，情不自禁地坐下，大尾巴不停地在地上掃著，一副垂涎欲滴的樣子。還沒等我的手伸到他嘴邊，他就會伸長脖子，從我的手上奪走食物，囫圇吞棗般地咽了，咂咂嘴，靈巧的舌頭把嘴四周舔個遍；然後，歪個頭，好像十分後悔地在說：“咦，什麽東西這麽好吃？可我這嘴怎麽這麽不爭氣，吃得那麽快，竟沒吃出個啥味道！還有沒有啊？”所以，在肉食骨頭麵前，我不需要給老虎任何指令，他的屁股就知道往地上坐。

可能是我喜歡磕瓜子的緣故，老虎不知什麽時候也染上了這習慣：他開始好像是在地上揀瓜子皮吃，也許覺得味道不錯，就索性把頭緊緊地貼在我的腿上，做出一副乖巧可憐的樣子看著我，給我送信號，他是想吃我手上的瓜子。老虎吃瓜子，從不吐皮，而是連皮帶仁一起呱呱地嚼著，送下去，讓人覺得很香很痛快。偶爾，趕上我吃開心果，也會給他幾個吃。他就嘎蹦嘎蹦地把皮咬碎，那張笨拙的大嘴哢啦哢啦地發出一陣不規則的響聲；緊接著，開心果的皮就被他吐了出來，掉在地上。我真沒想到：虎子的嘴雖然粗大，他的口味卻是細膩的：竟能分得出開心果的皮不好吃，而瓜子的皮不難吃！老虎吃瓜子，吃開心果，還有吃土豆片，都被我歸為吃“香脆東西”。他看我吃香脆東西，一般不會主動坐下，而是站著看我吃。但，隻要我抬手，說一次“sit”，隻要一次，他就會乖乖地坐下。

更奇怪的是，老虎有時也吃素：他竟喜歡吃蘋果！如果我手中拿著一小片蘋果，說“sit”，他會看著我，好像很客氣，想拒絕，但又不忍心，慢慢地，才猶豫不決地坐下。當我把蘋果遞給他，他會小心地聞聞，然後小小地張開口，秀氣地叼過去，慢慢咀嚼，好像在說：“味道怎麽怪怪的，但好像也不難吃；”又象是在自忖：“我怎麽那麽傻？！人喜歡吃的，能難吃嗎？！”

老虎不怎麽會為自己的主食“狗食”折腰而坐。我知道，那是因為他的主食不好吃。我三女兒告訴我，她嚐過老虎的狗食，象石頭一般硬，索然無味，難怪老虎不願為狗食而坐。有幾次，我想探探老虎究竟有多頑固，就把狗食拿在手裏，讓他坐。他不坐，我就變得很嚴肅，連說幾次 “sit，”他拗不過我的嚴厲，還是不情願地坐下了。我就遞給他一粒狗食，誰知他含了狗食，在嘴裏倒騰了幾下，就吐了出來，摔在地上，又用不理解的眼光看著我，好像在說：“為什麽，騙我坐下，隻給主食吃？難道‘坐’這道口令，不是用來吃零食的嗎？”我這樣考驗了老虎幾次，就被他的坦誠徹底感動了，從此再也不用狗食來讓他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