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虎 [9]

那晚,我們全家分了兩路去尋找老虎: 我, 帶著孩子們，挨家挨戶地詢；林，開著車, 走街串巷地查。可以說，老虎的出走，讓我第一次壯起膽子去敲左鄰右舍的門。我知道，這種莽撞的行為不符合這個國家的國情，但我那顆焦急的心，已經顧不上這些禮儀了，隻想著別漏了鄰居可能提供的任何線索。果然，有兩家人都說，黃昏前後，的確見到了一隻英俊可愛的小白狗，非常友好地跟他們搖尾巴打招呼，然後就沿著東邊樹林的方向跑了。

聽到“東邊樹林”幾個字，我傻眼了：那裏可是這片社區裏的危險地帶！這麽說，老虎進了那片“野豬林”？如果真是那樣，我們連進也進不去，找都無法找啊：原來，那片樹林是一片荒林，沒有進出的路，是城市規劃保護設置的綠色隔離帶，大約有五十米寬，二百米深。我不禁想到《水滸傳》裏的野豬林，那裏可是“枯曼層層如再腳，喬枝鬱鬱似雲頭，不知天日何年照，惟有冤魂不斷愁”般的凶險呀！
 
當我帶著孩子們來到林子邊緣時，馬上就感到力不從心地絕望了：隻見前麵黑壓壓的一片，仿佛是黑夜裏隱藏的一個巨大魔頭。我想：完了，完了，老虎要是跑進了這片林子，隻怕會凶多吉少啊！於是，我們幾個就站在林子外麵，大聲地呼叫：“老虎！Ralpph! 老虎! Ralph!”  可是，除了微風吹動樹葉帶來的沙沙響聲外，根本沒有老虎的任何回應。
 
過了許久，林也巡視回來了，他見我們站在野樹林邊，有些吃驚，還沒等我開口，就說：“你帶孩子們來這兒幹嘛？！太危險了！”我馬上問：“有沒有老虎的消息？”林搖搖頭說：“大街小巷我都轉遍了，沒有。不過，一路上，倒是遇到了好幾條狗，都是走失的，可就是沒有白色的。看來，老虎真是走遠了。”我指著野樹林說：“聽鄰居說，老虎朝這邊走了，可能進了這片樹林。”林看著我，又看了看孩子們失落絕望的樣子，笑了，說：“你們還真以為老虎會象林衝一樣進野豬林不成？那樣倒好，老虎就要成了山寨王了！”我聽林這麽一說，不禁也“撲哧”一聲笑了，說：“那你說，老虎不在林子裏，他最有可能跑到哪兒去了？”
 
林看了看天邊已高升的明月，又見孩子們麵帶倦意，就將他們聚攏，岔開話題說：“時間不早了，先回家吧，孩子們明天還要上學呢！還有，咱們還全都餓著肚子呢！”我急了，氣憤地說：“老虎找不到，你還有心思吃飯？！”林一邊招呼全家上車，一邊安慰道：“據我從小養狗的經驗，老虎沒有走遠，就在附近。”我不解地問：“為什麽？你不是說你家的狗跑到你舅舅家去過嗎？那可是幾裏地的路呀！”林打著了引擎，說：“我小時候養的，是戶外狗，整天在外麵轉，認路不是問題；我們雖不是完全把老虎當成寵物來養，但他畢竟是圈養的，很少獨自出門。可以說，今天，是他第一次在野外Roaming。”“What is roaming?” 我好奇地問。林解釋說：“Roaming 是公狗特有的行為特征，是出於性交配的衝動和占領疆界的需求。你知道嗎？一隻公狗可以聞到一英哩以外的母狗的氣味呢！還有，公狗Roaming是一個不斷加碼的過程，也是一個自我獎勵的過程。你想想，在野外奔走，無拘無束，多自由呀！他們通常是一次比一次走的遠，最終就找不回來了。”
 
我聽了林的解釋，覺得自己對老虎的虧欠和愧疚不斷地在心中加碼。我認真地說：“老虎的Roaming是我的失責！林，我們怎樣才有可能找到老虎呀？”林踩了一腳油門，說：“先回家安頓孩子們吃飯，睡覺。明天一大早，咱倆再接著找。”然後，林停了停，說：“憑我對老虎的觀察，他沒那麽笨，應該能找回來的。我看，老虎若回不來，不是因為狗，而是因為人。”我更加疑惑了，心虛地問：“你說什麽？人？你是說我嗎？”林搖搖頭，說：“若有好心人把他領走，也好；就怕歹毒的人打他，那就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