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虎 [6]

我發現老虎喜歡原生態也是我剛留意到老虎進入青春期的那段時間。那是去年早春的一天，我在廚房洗菜，老虎在離我腳下一米的地方坐著，眼睛睜得大大的，好像有什麽重要的事情要告訴我。我覺得他的神情有些奇怪，以為他孤單了，就問他：“虎子，聽歌嗎？”老虎側了側頭，耳朵振了一下，表示同意。於是，我就開始看著他的眼睛，深情地唱道：“當我遠離你的時候，你總是出現在我的夢中；那一次一次暖短的邂逅，溫暖著我追逐你的腳蹤。當我靠近你的時候，你的輪廓變得如此清楚；那即將要觸摸你的心動，訴說著我熱戀你的溫度。。。。。。”這是老虎平日最喜歡聽的歌。可誰知，老虎剛聽了這幾句，就張開大嘴，連打了幾個哈欠，竟把頭扭到一邊；然後，啪啦一聲側睡了下去，好像有什麽心事似的。

他這樣的表現可是不多見的。以往，我唱歌給他，他都疵著牙，咧個嘴，笑著聽；有時還唔唔地扯著脖子，回應幾句，好像在說：“真好聽！你聽聽我的，喜歡不？”可那天，他好像沒興趣，情緒低沉，頭枕在一隻前爪上，另一隻前爪折著，露出黑黑的掌心。突然，我看見他的屁股後麵露出兩個暗色的橢圓型異物。我嚇了一跳：因為，老虎的一貫臥姿，無論從那個角度，都是完美的曲線；尤其是他的後腿，雖然是個男兒身，總是合著的，從不露隱私。我急忙擦幹正在洗菜的手，走近他，蹲下來看。老虎見我近他，馬上來個毫無遮掩的四腳朝天，等著我去觸摸他帶有花斑的粉肚皮。我頓時驚住了：小老虎真的長成小夥子了！我馬上把林叫過來，新奇地說：“難怪最近老虎撒尿開始抬腿了呢！你還記得他剛來的時候嗎？我一點也找不到他雄性的特征，他連撒尿都蹲著，我那時還以為他是隻小母崽呢！”林也蹲下，摸了摸老虎的肚皮，說：“這回你信了？”

自那以後，我就發現老虎時常打門，要出戶外的衝動很強，如果我不放他出去，他就會給我一種憂愁孤獨的感覺。我覺得好納悶：老虎是虎崽的時候，雖然我們不是每天帶他出去散步，他在室內也總是歡喜快樂的。如今，他好像已不滿足我牽著他外出，他似乎更喜歡獨自無拘無束地奔跑行走；而這種狀態，隻有他到了後院才能達到。我不忍心拒絕老虎的要求：畢竟，他也是一個活活的生命，他也該有追求自由的權利。即使我為他開了後門，也僅僅是為他提供了一種限定的自由而已，又算得了什麽呢？這樣的想法，讓我又一次感到自由隻是人類給自己開設的特權而已。

每當我滿足了老虎的要求，為他開了門，他就會轉憂為喜：他總是先小跑幾步，去往離後門不遠的“哨崗”，靜靜地站在那裏，機警地聽著，耳朵敏感地轉換方向。如果，左鄰右舍的狗在叫，老虎也會跟著他們叫，象是在跟周邊的朋友問好聊天似的。老虎的叫，是深沉的男中音，節奏不快，卻鏗鏘有力，極具穿透力。

通常，老虎在哨崗上會稍做停留，然後就從那高台上跳下來，在後院四處走動，嗅來嗅去，有時去鬆樹下抬腿撒尿，有時在花叢中隱蔽拉屎。等他解決了大小便，就會在一片蘭花草上盡情地翻轉打滾，或是在一棵橡樹下的土地上打洞磨爪；有的時候，他會把後院的樹枝一根一根地收集起來，堆在一起；還有的時候，他會躲在一叢荊棘雜草後麵，一動不動，然後突然撲跳出來，瘋狂地從後院的一頭奔跑到另一頭：他的速度之快，讓人難以分辨他四肢的變換；他的來勢之猛，讓人恍惚是野生世界的一隻白虎；他的毛發飛舞，讓人感受到他那擋也擋不住的青春衝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