牟西鳳

好吧，應大家一致要求，就給大家講講神經病，還是個女神經病。

小時候，家裏窮，吃了上頓沒下頓，村裏有一個比我家還窮的，就是這個神經病。小孩子對神經病有一種病態的好奇和狂熱，我會很用心地去搜集關於她的各種八卦消息，然後在腦子裏，把這些零碎縫縫補補，編織出這樣一段完整的故事：

她生來不是神經病，是個很正常的女人，她姓牟，跟村裏大地主的老婆是本家，家庭經濟狀況也算不錯。嫁的是本村人，很年輕的時候，丈夫就出去當兵去了，兵當的很不錯，在部隊裏提了幹，就重演了一下陳世美，家不回了，村裏的老婆也不要了；也可能是村裏的老婆不要了，家也不回了。這個女人一氣之下，就瘋了。

在眾多的小地主出現之前，村裏隻有一個地主，大地主。所有的長工給大地主幹活，大地主給記工分，就像小孩上學，老師根據小孩表現給打分，攢夠5分，發個小紅花，把小紅花還給釘在牆上的記分榜上，小孩子都爭先恐後，無上光榮。長工們要養家糊口，大地主除了根據工分高低給長工們發大紅花以外，還給發糧票、油票、布票等等各種票據，這些票據跟貨幣一樣在市麵上流通，可以購買吃的喝的和穿的。

神經病屬於殘疾的一種，因為她沒重嫁，她也算是軍屬，她一天天也不幹什麽活，工分照樣拿，長工們沒法，也都讓著她，反正羊毛出在羊身上，她是大地主的本家，最終也是大地主養著她。每天早晨，上工時間了，她都會必定經過我家門口的那條馬路，我跟小夥伴們也會定點地躲在馬路邊的豬圈牆的後麵，看著她從老遠地走過來，一步一扭，頭上還戴著個紅花，我們就開始喊流傳在我們圈裏已久的順口溜*#+€《*......。神經病經過豬圈旁邊，就會轉過頭，開口罵我們，我從來不敢看她的臉，就怕讓她的眼睛看到我的眼睛，跟神經病四目相對，是世界上最恐怖的事情了。有時候，她會突然從地上撿起塊石頭，衝著我們扔過來，我們就大呼小叫地跑散去了。

童年裏，大人會編很多妖魔鬼怪的故事來嚇唬我，聽得多了，知道那是故事，也就見怕不怕了。但是，如果他們突然說：牟西鳳來了！我會蹦個高，轉身就跑！這實在太嚇人了，因為她不是故事，是真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