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好的日子我們一起度過了

美好的日子我們一起度過了

                                                            ---訪Ashanti White

 

        在人世間，還有甚麽樣的痛苦比得過白發人送黑發人？當母親失去孩子的時候，她仿佛被人從她身上活生生扯下一塊肉，從她心頭剜出一個鮮活的生命---那與母親血肉相連的生命，一霎那間與母親陰陽永隔。那種傷痛不僅無法用言語表達，更是一輩子也揮之不去的。

            Ashanti永遠也不會忘記五年前的那個星期天。那一天，離她女兒四十歲的生日還差兩天。身為母親的她正在家裏忙著預備女兒的生日派對。電話鈴響了，她像往常一樣拿起電話，不料卻傳來噩耗：女兒不幸慘遭殺害！

            “那一刻我感到非常震驚。”這位有著十年軍旅生涯，又有著二十多年臨床經驗的精神科護士，第一個反應就是出門往醫院跑。她寧願相信心愛的女兒此時正躺在醫院的病床上。“我不願聽到我的女兒已經死去。我理不出個頭緒來。我的大腦是一片空白。”Ashanti回憶起當時的情景，身體仍微微發抖。

            Ashanti告訴我，七百多人參加了女兒的葬禮。這給了她很大的安慰。多年來，女兒和媽媽一樣，除了在工作上盡職以外，還熱心社會的公益事業，尤其是關懷社區少數族裔的生活。“女兒把愛給了許許多多的人。這是女兒生命的光輝。我作為母親，為女兒取得的成就感到自豪。我相信，女兒的生命雖然逝去，但愛的接力棒會繼續傳遞下去。”

失去女兒，對Ashanti的生活有甚麽影響？雖然她非常愛她的女兒，可女兒並不是她生命的主宰和依賴。她知道，倘若孩子是母親生命的中心、生活的一切，倘若母親的安全感和幸福感建立在孩子身上；一旦失去孩子，母親的心就會被掏空，變成一付空殼。Ashanti說：“難道你從此要用一付沒有靈魂的身軀麵對家人、麵對朋友，直到你生命的終結麽？”我告訴她，我們漢語裏麵有一個成語，叫做“行屍走肉”，跟她表達的是一個意思。

“那麽，是什麽力量讓你能夠麵對沒有女兒的生活？”我問道。Ashanti告訴我，“上帝能夠讓我有這個力量。”她的基督信仰賦予她的人生觀和價值觀，讓她能夠站在另外一個角度看待生活。她明白世事滄桑，絕不是她所能夠控製的了的，很多事情也是她難以理解的。她選擇接受不可改變的現實，相信上帝會扶她走過血與淚的沼澤之地，繼續綻放女兒生命的美麗風采，讓愛澆灌更多的心田。Ashanti在女兒離世以後，一直在社區多個機構致力於防止暴力的義務工作。她還為有需要的人開放自己的家，傾聽人們的痛苦，用自己的心理學專長幫助受過傷害的人重新站起來，勇敢麵對生活。同時，她回到學校繼續深造。今夏，六十八歲的Ashanti將要完成她的碩士學位，同時入讀心理輔導學的博士學位。

我問Ashanti：“你覺得你走出喪女的傷痛了嗎？”

Ashanti：“說走出傷痛是不實際的。而是如何對待傷痛。我永遠思念我的女兒。我會跟家人一起哭；一起分享我們在一起的時光。但我不會感到內疚，整天後悔這、後悔那的。女兒去世前一天我們還在一起吃過飯。她送給我一張我們在一起拍的照片。那是我這一生最好的禮物。我常常看著照片，回憶女兒與我在一起的點點滴滴。回憶我們在一起度過的日子。” 

Ashanti微笑著說：“那是一段美好的回憶，永遠也不會失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