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見我聞，我思我想
從大陸來到美國，至今在東西方度過的時日大致各半。願以我所見所聞觸及一下東西方的文化和製度。也許能起一點拋磚引玉的作用。
最近有一些與烏俄戰爭的前因後果相關的各種消息，其中不少是不真實的。這裏針對幾個流傳比較廣的做個事實核查。
普京發動戰爭是因為烏克蘭禁止俄語？
首先，沒有可信的報告表明任何俄羅斯族人或講俄語的人受到烏克蘭政府的威脅。然而，有可信的報告稱，在俄羅斯占領的克裏米亞和頓巴斯地區，烏克蘭人麵臨著對其文化和民族身份的壓製，並生活在嚴重壓製和恐懼的環境中。
就像歐洲很多國家一樣，烏克蘭人說各種語言，最普遍的就是烏克蘭語和俄語，而且雙語的人非常多。在烏克蘭近4350萬人口中，烏克蘭語是約67%的人的母語，而俄語是近30%的人的母語。俄語主要在城市地區使用。近3%的烏克蘭居民以其他語言為母語。
這樣的國家總會有那麽一點點語言的問題。而且不管怎樣的政策，都不可能讓所有人滿意。
烏克蘭獨立後，盡管憲法保障烏克蘭語為烏克蘭唯一的“國家語言”，但沒有具體法律規則來強化。俄語主導著烏克蘭媒體和文化的許多領域。
2014年，俄羅斯吞並了克裏米亞半島，並以需要保護講俄語的人為核心理由，直接參與支持東部的分離主義分子。這場持續了八年的武裝衝突造成近14,000人死亡。
2019年，烏克蘭政府將語言問題作為一個身份認同的手段，推出新法律。而俄羅斯以語言問題為核心，指控鼓動分裂反倒使得新法律在烏克蘭獲得了廣泛的支持。
新法律旨在將烏克蘭語確立為該國企業、學校和媒體的主要交流方式。例如，服務行業的工作人員必須用烏克蘭語與客戶交談，除非他們被特別要求用俄語交談。電視台必須用烏克蘭語播放所有電影和係列節目。
該法律於2019年生效，但分階段實施，今年開始將階段性地執行其中的一些比較主要的條例，包括要求所有全國發行的印刷媒體以官方語言烏克蘭語出版。
新法律並不禁止印刷媒體用包括俄語在內的任何語言，但規定俄語印刷媒體必須同時出版同等範圍和發行量的烏克蘭語版本。
這是一條比較有爭議的條款。支持者說，它將加強民族認同。批評者認為，它可能會剝奪該國母語為俄語的人的權利。另外，在印刷媒體市場萎縮的情況下，這樣額外的負擔被認為無利可圖。
2019年的語言法律不僅在烏克蘭國內有爭議，就是國際上也有不同意見。比如，歐洲委員會的威尼斯委員會（Council ofEurope’s Venice Commission）和人權觀察（Human RightsWatch）等監督組織批評了其中的部分內容。
但語言專家邁克爾·莫澤（Michael Moser）則列出了下麵三個理由公開支持烏克蘭2019年新的語言法律。
莫澤說，首先，該法律不是來自具體的政治行為者，而是源於烏克蘭民間社會。其次，這部法律有效地支持了烏克蘭語作為國家語言的憲法地位。最後，這部法律將有助於扭轉即使在獨立的烏克蘭依然存在的對講烏克蘭語的人的歧視。
根據最近的一項民意調查，這項立法得到了約62%的烏克蘭人的支持，34%的人反對。
由此可見，在烏克蘭，語言問題比較複雜。2019年通過的法律也的確有部分內容存在爭議。但是，這些問題可以讓烏克蘭人自己通過協商解決。而且說烏克蘭禁止使用俄語是造謠。最重要的是，這絕對不是可以發動戰爭的理由。
烏克蘭有納粹化的問題?
普京指控烏克蘭方麵納粹化，是毫無事實依據的，被專家抨擊為誹謗和虛假。
二戰期間，一些烏克蘭民族主義者的確與納粹並肩作戰，打擊波蘭地下黨，並幫助德國人圍捕猶太人進行種族屠殺。在鎮壓華沙猶太區起義和華沙起義的納粹部隊中，都有烏克蘭合作者。
然而，在今天的烏克蘭，剩餘的親納粹運動遠不是一支公開的、有影響力的力量。
雖然有曾經的亞速營（一支由新納粹同情者組成的部隊）成員並入了烏克蘭國民警衛隊，但沒有證據表明政府、軍隊或選民對這種極右民族主義的廣泛支持。在最近的2019年烏克蘭議會選舉中，一個極端民族主義右翼政黨聯盟甚至未能在該國450名成員的立法機構中贏得哪怕一個席位。
而且民選的現任總統澤連斯基是猶太人，他的家庭在猶太人大屠殺中失去了三名成員。
一句話，普京是故意將現代的烏克蘭與它過去有問題的一些元素混為一談。
普京希望俄羅斯加入北約遭拒絕？
蘇聯或俄羅斯的不同領導人可能在不同時期表示過有加入北約的考慮。但是，從來沒有任何一位真正去做過這件事。下麵是一個例子。
曾在1999年至2003年期間領導北約的前工黨國防部長喬治·羅伯遜（George Robertson）說，普京在他們的第一次會麵中明確表示，他希望俄羅斯成為西歐的一部分。他說：“他們希望成為安全、穩定、繁榮的西方的一部分，而俄羅斯當時卻被排除在外。”
羅伯遜回憶了他2000年與成為俄羅斯總統的普京的早期會晤：“普京說：‘你什麽時候邀請我們加入北約？’[我]說：‘嗯，我們不邀請人們加入北約，他們申請加入北約。’他說：‘好吧，我們才不要跟在很多無足輕重的國家後麵排隊呢。’”這事就這樣過去了。
羅伯遜的這一說法與普京在首次就任俄羅斯總統前不久接受BBC采訪時對已故的大衛·弗羅斯特（David Frost）所說的相吻合。普京告訴弗羅斯特，他不排除加入北約的可能性，“如果並且當俄羅斯的觀點作為一個平等夥伴的觀點得到考慮”。
就是說，這個俄羅斯加入北約的想法被提起過，但是從來沒有付諸實踐。所以，根本就無從談起北約拒絕俄羅斯。
當然，這不代表隻要俄羅斯申請了就一定會被批準。加入北約的程序挺複雜挺長的，對加入國也有一定要求，比如以市場經濟為基礎的正常運作的民主政治製度；公平對待少數民族人口；致力於和平解決衝突；有能力並願意為北約行動做出軍事貢獻；致力於民主的軍民關係和體製結構等。
所以，真正走程序的話，俄羅斯也很可能不合格。但那是另外一個問題了。
參考資料：
https://www.france24.com/en/live-news/20210401-new-law-stokes-ukraine-language-tensions
https://www.washingtonpost.com/world/2022/02/08/ukraine-russia-language-putin/2021/1/4
https://www.husj.harvard.edu/news/opinion-ukraines-new-language-law-doesnt-ban-russian-but-ends-the-discrimination-of-the-speakers-of-ukrainian
https://www.rferl.org/a/ukraine-language-law-russian/31656441.html
https://www.nbcnews.com/news/world/putin-claims-denazification-justify-russias-attack-ukraine-experts-say-rcna17537
https://www.state.gov/fact-vs-fiction-russian-disinformation-on-ukraine/
https://www.theguardian.com/world/2021/nov/04/ex-nato-head-says-putin-wanted-to-join-alliance-early-on-in-his-rule
本人原創首發於“加拿大和美國必讀”公眾號“細說美國”專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