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棄疾，你讓我有點糊塗

辛棄疾，你讓我有點糊塗 - I

      

以往每次讀辛棄疾名篇《水龍吟•登建康賞心亭》，都為其“求田問舍，怕應羞見，劉郎才氣” 的句子而在心中無數次地讚歎這位一心隻在“反金複宋”，而無個人生活追求的好男子。尤其是讀到他壯誌難酬，憤懣地道出“倩何人，換取紅巾、翠袖，搵英雄淚”，真心覺得辛棄疾在生活上太苦著自己了，要是有個梁紅玉那樣的巾幗女英相伴左右，就好了。

   

（辛棄疾這幾句說的是啥意思？

    

那意思是，我要是隻想著買幾塊地，蓋幾間房（過個安穩日子的話），那我真的（要是哪天）見到（以興複漢室為己任的）劉備，我會無地自容的。

    

然後又說，我該讓誰，去替我招呼幾個歌女舞娘，來幫我擦去我眼裏（由於豪情難伸又心中無奈而流出的）英雄的淚水呢！

）

 

辛棄疾，你讓我有點糊塗 - II

     

但是，如果不隻看辛棄疾的詞篇，同時也看一看曆史的話，我們就會看到，在1181年，辛棄疾42歲那年，他在上饒的帶湖岸邊的豪宅，不，豪莊園落成，總麵積超過了150畝地。

   

這距離他在這篇著名的《水龍吟》（寫於1167年）中頗不以為然地直言不恥“求田問舍”，隻不過14年左右。如果算上籌款、購買、設計、建造等需要的時間，辛棄疾起碼在5～10年前就開始活動心眼兒了。換句話說，在他高大上地不恥於“求田問舍”沒幾年後，他就開始“求田問舍”了。

      

這是否是他在過去的日子裏由於壯誌難酬而心灰意冷，因而就此棄甲歸田，準備老事鄉裏，我們不知道。我們知道的是，即使是在帶湖豪園建成的那一年，辛棄疾也不過42歲。說是要為退休做準備，實在勉強。而且當時辛棄疾還在湖南、江西安撫使任上（據鄧廣銘《辛稼軒年譜》）。

    

到底是為了什麽辛棄疾在那時不再為“求田問舍”感到日後會“羞見”誰誰，這些沒有被記載，而被記載的是，似乎帶湖莊園還不能滿足辛棄疾“求田問舍”的要求，沒幾年後，又開始修築瓢泉莊園。瓢泉有多大，沒看到數字，故不能枉評。但據百度百科介紹，瓢泉莊園包括：稼軒府堂、養生塘、稼軒花園、停雲堂、秋水觀、稼軒公館、斬馬橋和辛棄疾墓。規模如何，可以想象。

     

沒多少年前以“求田問舍”為“羞”的辛棄疾，轉眼大手筆揮灑豪園，怕不隻是“灰心”二字可以解釋的。否則，我真有點糊塗了。

 

辛棄疾，你讓我有點糊塗 - III

      

除了“求、問”來的兩處大莊園（帶湖莊園後來毀於大火），辛棄疾的生活中也不缺嬌鶯、戲蝶。

     

據鄧廣銘《辛稼軒年譜》，（引文） “侍女之可考者，先後凡六人：曰整整、曰錢錢、曰田田、曰香香、曰卿卿、曰飛卿”。這就是說辛棄疾有名有姓的侍女就有六個。那不知名姓的呢？另據記載，為了酬謝為母親治病的郎中，辛棄疾曾毫不吝嗇地送人家一個侍女！你說他有多少吧。

      

從辛棄疾自己寫的並完整流傳下來的不少香豔小詞裏，也可以讀到他閑居鄉中時的逢場作戲。（請參閱鄧廣銘《稼軒詞編年簽注》。）

    

總而言之，想喚取“紅巾、翠袖”來為自己“搵淚”，還要先問“倩何人”，辛先生是有點做作了！還是說，他問“倩何人”的時候，田田、香香們還沒在他身邊呢？

      

我有點糊塗了。（但這恐怕是的，因為在寫這篇《水龍吟》的時候，辛棄疾做官的時間還不算長。）。

 

辛棄疾，你讓我有點糊塗 - IV

     

無法否認辛棄疾是一個有高尚情操的人。終其一生，他從沒有放棄過恢複大宋河山的愛國主張，並切實地盡力做著。但另一方麵，他的人生也並不完全像是從他的一些愛國篇章中折射出來的似乎是超“純粹”的形象，他的個人生活在他鬱悶的政治生涯中，還是過得有滋有味。

    

讀唐宋詞篇，如果能把它們放到作者的編年背景下去讀，我們就不會隻看見詞篇本身的意象，而還會有對作者寫作時所在的曆史背景以及對作者本人的多麵了解並由此獲得更準確的理解。一旦引入時間（編年）這個變量，不少僅憑詞作本身而想象的故事或者“鑒賞”怕是都要重新理解。比如，我也大概就不會感覺辛棄疾對生活沒有追求，也就不會還想替他找個梁紅玉了。

     

為什麽要從“求問” 和 “紅翠”來說事？請說我是因為糊塗了，但請不要說我是因為喜歡名人八卦。允許我引用我在“糊塗”狀態下，後來在網上找到的另一個大概也是“糊塗”了的人的句子，作為這小係列短文的結尾：“稼軒詞600餘首，超過一半作品寫於帶湖與瓢泉。不走進這兩個地方，要走進辛棄疾，談何容易！”   〈完〉

[luck86]

有意思，其實在宋代填詞賦詩風氣那麽濃厚的大環境下，確實有很多人不是文如其人的，佩服樓主從另一角度讀詞人。

[pinggh]

頗有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