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創世紀的故事 - Catching Fire

Catching Fire 當然不是指的那個Hunger Game電影續集。Hunger Game實在太爛！我稱它是給中學生看的中學生水平電影，用了兩次'中學生'來表達我對它的痛恨。Jennifer Lawrence剛在獨立製片的Winter's Bone裏表現出她極高的表演天份，接著就去拍了這麽一個賣座極好的大爛片，真讓人為之惋惜。沒辦法，現在的電影越來越沒法看了。

好在還有些書可以讀。Catching Fire：How Cooking Made Us Human是本值得一讀的書，靈長類動物學家Richard Wrangham在書裏給我們講了一個關於人類演化的故事。當然，說是'講故事'並不太恰當，這本一共三百多頁的書卻有一百多頁都是索引和文獻條目，可見作者是相當一本正經的在講這件事。不過對我這樣Barnes&Noble層次的讀者來說，那一百多頁顯得是浪費紙張了。

按我的說法，經過老上帝在第八天上的改造，人類就開始成型。他們獲得了pair-bonding和trans-bonding的能力，有感情會互助萌生社會意識了。而按古人類學的說法，這個事件發生在差不多兩百萬年前，Homo Habilis完成了向Homo Erectus的演變，終成人形了。然後他們就走向世界，來到Heidelberg、Neandertal、Denisova、周口店、Java各處落下戶來，繼續繁衍演化著，直到最近的幾萬年間被他們的後繼者智人們（Homo Sapiens）所取代。這是一個人們早已很熟悉的故事了。但是Wrangham說等一等，我們還忽略了一件重要的事情！從Habilis到Erectus，是什麽使得他們的腦子變大了，肚子和牙齒卻小多了？怎麽一下子就變得不像猩猩而是人了？他的答案是：因為他們會用火了。

燒飯，隻有燒飯才是創造人類曆史的真正動力。偉大的達爾文先生當然早就意識到這一點，他說過，除了語言之外，掌控火也許是人類最偉大的成就了。（Man ... Has discovered the art of making fire, by which hard and stringy roots can be rendered digestible, and poisonous roots or herbs innocuous. This discovery of fire, probably the greatest ever made by man, excepting language, dates from before the dawn of history. - Charles Darwin, Descent of Man）但是Wrangham覺得達爾文在這裏用詞稍微隨意了一些，'discovery of fire ... by Man'，給後人的印象當然是先有的人而後人類發現火的用途。而真正的先後順序，Wrangham說，應當是火的運用最終成就了人類。烹製的食物使得Erectus可以有較小的肚腸，比Habilis小得多的牙齒，和大了許多的腦子。

我提到過，老上帝造物時應用的是挖東牆補西牆原則 - Trade-off Theory。一條蟒蛇在平時會把自身的代謝水平調得低低的 - 在'守株待兔'等待它的獵物時它必須這樣，誰知道會等上幾天幾個星期甚至幾個月呢？一旦獵物到口，它的各個器官就開始活躍起來。肝髒會比平時長大一倍，心髒也會增大許多，血液胃液洶湧澎湃，一起向胃那裏奔去。別的器官們這會兒就得暫時委屈委屈了。哺乳動物的人類可做不到這麽極端的挖東牆補西牆，它有更加嚴格的規律要遵守。一個生命體可用的能力隻有這麽多，如果需要花在攝食消化上的能量多，花在其它方麵的就要減少。換句話說，如果人類也像猩猩那樣每天花上六七個鍾頭費勁巴力嚼一大堆果葉根莖下去，再消耗好多能量消化這些粗糙的食物，它可根本剩不下什麽能量去養活一個大腦袋。結果就會是它也像猩猩，或者Habilis那樣，有一個大肚腩和一個小腦瓜。人類的腦子可是個耗能大戶，雖然重量不到體重百分之五卻要吃掉百分之二十的能量。而且它還很嬌氣，真不是個容易伺候的主兒。

消化成了係統的瓶頸，我們這些搞設計造物的，立刻就會想到咀嚼消化過程的輔助係統設計上去，而這套輔助係統正是人類正在應用著的 - Cooking，在火上把那些難咀嚼難消化食物，特別是澱粉類蛋白質燒軟煮爛，從而把很大一部分消化係統的工作做個前期處理。人體的生產力於是乎獲得了大幅度的解放，人類從此不必像任何其它動物一樣除去睡覺的時間都在努力地吃啊吃，它有時間有剩餘能量長腦子了。一個嶄新的物種終於出現在世界上。結果是我們都知道的，cooking made us HUMAN！

道理聽起來挺圓滿。我尤其喜歡的是：從來人們都是在強調人類與其他靈長類兄弟姐妹們一樣，就是一群動物基本沒有不同。甚至那個被我稱為'偽達爾文主義'的Jared Diamond會胡說什麽動物也搞民主以證明人類民主的正當性。終於！終於有一位專業人士出來說，人類從來與其它動物不同，從一開始就不同。為人類所開辟的演化之路沒有任何別的動物走過。

接下來的問題會是：既然並非是人類學會了用火，而是使用火造就了人類，那這個能力會是誰賦予它的呢？動物是本能畏懼火的。成長為人類的這群動物為什麽特殊？它實在有些太過特別了，bipedal，bonding，現在又加上一個cooking with fire。是什麽讓它這樣特別？或者，是誰讓它這樣特別？

心理學上，有兩種被視為病態的行為，pyrophobia，和 pyromania，大概可以譯為'恐火症'和'玩火癖'。一般以為這都是由於早期關於火的不愉快經曆有關，但另一方麵，pyrophobia以女性為多而pyromania一男性為多。至少從這一點來看，人類與火的關係恐怕是有更深層更內在的一些東西在。人類有許多許多關於火的傳說。古中國有個'燧人氏'，據說他教會了大家鑽木取火。這聽起來特別沒有想象力，我寧願相信那是某個古代文人的應景之作。古希臘英雄普羅米修斯從奧林帕斯山盜天火給人間，使人類得以用火取暖烹飪，這觸怒了宙斯將其鎖在高加索山上，每日被老鷹啄食肝髒。這個神話想象力飛揚，因之得以傳播於世界。我們終歸還是無法想象，火是如何被帶到人間的？達爾文說那是人類的一大成就。可我們或許、終歸、不得不把榮耀歸還給老上帝吧。Prof. Wrangham 給我們講了一個Post Genesis的故事。講來講去的，故事的開頭卻要回到創世紀去了。

在第八天上，et factum est ita, 他還教會了人類怎樣用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