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倒立金字塔上的洛克

沒有貶損洛克先生的意思，社會政治學說其實都是倒立的金字塔。羅素就是這樣評論黑格爾的。他沒有給洛克扣同樣的帽子，大概是惺惺相惜，對英國老鄉比較客氣吧。

“人類天生都是自由、平等和獨立的”的嗎？做夢時說這話可以的，但事實並非如此。自然人有完全的自由去選擇自己的生活嗎？不要忘了，社會人來自於社會動物。而社會動物們，很不幸的，並沒有完全的自由。那樣的自由隻有獨行動物可以享受。薩特說：＂人生而自由，無從選擇＂。這是胡扯。那樣的自由，作為社會動物的人類是無法承受的。

洛克雖然比霍布斯稍強一些，還承認人是社會動物。但他似乎不知道社會動物必須放棄一定程度的個體自由來換取相對的安全和安定。社會動物群體中每一個體的自由度隨dominance hierarchy的組織形式不同而不同。螞蟻蜜蜂們的個體自由度為零。獅子們的自由度應較斑鬣狗為高，因為獅子的dominance hierarchy並非世襲。黑猩猩與小黑猩猩的個體自由度也稍有不同，因為它們的社會組織形式並不盡相同。一個是patriarchy另一個是matriarchy。所有這些社會動物的個體自由度都無法與老虎相比。它有百分之百的自由，因為它是獨行動物。所謂＂自然人＂，即社會人的前身，其實是一種社會性動物。很不幸，它們的自由也是一定有相當限度的。

社會人既社會動物＂生而自由＂的前提一旦被拿掉，洛克的理論也就退化為對私有財產權利的鼓吹。自由、平等、獨立等等一切理念也不過是圍繞這一點的衍生物。必須承認，這仍然是從感性動物向理性的人的一個飛躍。

洛克這個倒立金字塔的塔尖，是英國人民族性中的理性成分。抽掉了這一點而純粹依動物性的自然規律，狒狒們就隻能千百萬年來通過弱肉強食的殘酷爭鬥，由新頭領趕走老頭領並占有它曾擁有的全部資源。中國人就隻能幾千年來一次次在劇烈變革中改朝換代，以此來達成社會資源的再分配。英國人的理性則讓他們有能力走出這個自然人的陷阱，使得社會有能力平穩踏實地演變而非劇烈動蕩。前提條件是，這個世界有足夠的資源可供分配。在自然資源難以為繼的當今，洛克的倒立金字塔是否還能站得住腳，我們姑且拭目以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