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個姑娘都單純(17)
(2004-06-15 10:16:26)
下一個
又一根煙抽完了,我把左手舉到眼前審視著掌心那一道長長的疤痕——這是陶冶留給我的永久的紀念。
回憶是一種很惱人的東西,不管你願意不願意,它總是能在你毫無防備的情況下突然襲來,並瞬間將你吞沒。每當回想起有關陶冶的一切,對於我來說都是一次滅頂之災,雖然我從來都沒有後悔過。
林紅還躺在我旁邊看著電視沒心沒肺地傻笑,全不知道我又經受了一次痛苦的洗禮。今天下午我去了趟當代看鑽戒——秀兒的生日眼看就要到了,我得為我的求婚做好準備。正拿著一枚戒指仔細端詳,想著是不是要哪天騙秀兒過來試試大小的時候,林紅打來了電話,說好長時間沒見了想過來看看我。我想了一下,說那你來我家找我吧。
其實陶冶走後的這幾個月我已經收斂了許多,起碼不敢再去沾惹那些陌生的女孩子了。和陶冶的這一次糾葛已經讓我心力交瘁,如果再來這麽一檔子,我非瘋了不可。但如果有象林紅這樣絕對不會出問題的女孩子主動來找我,我還是不願意拒絕。我不知道為什麽在發生了這麽多事之後我還是不甘心隻守著一個女人,或許我真的是不可救藥了。
隻是我和她們在一起的時候越來越力不從心,在床上我總是不能集中精神,每次都是無精打采、草草收場,弄得我的很多老相好對我大為不滿。盡管這種遊戲已經變得如此無趣甚至讓人反胃,我卻仍然停不下來。
我感覺我正在慢慢地變成一個廢人,隻有和秀兒在一起的時候我才能找回一點感覺和自信,但是我們還是隻有周末在一起,不在一起的時候我還是在不斷地背叛她。每當她在我懷裏甜甜睡去的時候,我都一遍又一遍地在心裏默默地祈禱——但願等到結婚以後,我真的可以為了她做回一個好男人。
這幾個月還發生了一些事——範逼到底和琪琪離婚了,是琪琪先提出的。但是琪琪對家裏一口咬定是自己喜歡上了別人,由此範逼不僅沒有被任何人為難,還分到了那輛大歐寶和10萬塊錢存款——琪琪對他真可謂仁至義盡。
辦完離婚手續的那天晚上範逼來找我們幾個喝酒,喝到最後竟然趴在桌子上失聲痛哭。我們做了十幾年的兄弟,從沒見他掉過一滴眼淚,但那天他越哭越厲害,到後來抓著我的胳膊伏在我腿上大聲地抽噎,肩膀劇烈地抖動著,任我們怎麽勸都勸不住。
有一天翻櫃子的時候看見了範逼結婚前發給我們的喜帖,上麵還殘留著淡淡的香味。我看著它,懷疑到底有沒有什麽東西能夠真的到永遠。
馮哲和範逼正好相反——陳煒懷孕了,快要做爸爸的馮哲終於下決心斬斷情絲,和他那個同事情人徹底分了手並跳槽到別的公司,每天下班安安心心地回家伺候老婆。
董立還是老樣子——還是整天忙著在酒吧裏上下打點,還是不沾姑娘。有時候我覺得象他那樣生活也是一種幸福。
手機很突兀地響了起來,林紅從床上抓起來遞給我。我看了看號碼,竟然是張影打來的。
“喲,您還想得起來找我們呀?”我對著電話跟她開玩笑,“還以為有了老公早把我們給忘了呢。”
張影幹巴巴地笑了一聲,說:“心裏煩,想找人聊聊天兒,你今天晚上有空嗎?”
“去哪兒找你?” 我聽出她心情很不好,不敢再逗她。
“去西苑飯店的大堂茶座吧,我離那兒近。”
“好,我馬上過去。”
掛斷了電話,我拍了拍林紅:“起來吧,我要出去了。”
臨出門的時候,我打開錢包要拿錢給林紅,她攔住我說:“今天算了,不是說了是想你才過來的嘛!”
我趕到西苑飯店的時候張影已經在那裏了,翹著腿坐在椅子裏很優雅地抽著煙,麵前放著一杯紅茶。我走過去在她對麵坐下,盡管化了淡妝,她看上去還是又瘦又憔悴。
“怎麽了?”我多少有點心疼地看著她。
她眼圈兒微微地紅了一下,趕緊掩飾性地吐了個煙圈,然後衝我笑了笑說:“跟老公吵架了唄。”
“一猜就是這種事兒!”我有點兒不在意起來,管走過來的服務生要了一杯咖啡,又對張影說:“都結婚了還老吵什麽呀?是不是你脾氣不好老欺負人家啊?”
張影搖了搖頭:“我壓根兒就不想跟他吵,說出來你可能不信,我們倆在一起一直是我遷就他的。”
停了一下,張影又淡淡地笑道:“結婚之前我是挺無所謂的,可是剛結婚以後兩個人特別好,不知不覺地感情就深了,我自己也沒想到。”
“那就是他對你有問題?他是不是在外邊兒又有別人了?”
“我倒寧可是這樣。”張影苦笑著搖頭,“他要是找了別人幹脆把我給甩了,我也死心了,也比現在這樣互相折磨強。”
“到底怎麽了?”
張影碾滅煙頭喝了一口茶,有一點艱難地對我說:“我們剛在一起的時候,他隱約知道一點我以前的事情。那時候他說他不在乎,可是等我們結婚以後我才發現他根本就放不下。其實我和他在一起之後就再沒和其他男人有過什麽瓜葛了,但他總是不放心我,隻要我不在他身邊,我做什麽他都懷疑。懷疑了又不跟我說,就在心裏麵悶著,過了好些天突然拿出來質問我。我跟你說,每次他這樣我都快要瘋掉了。”
“那是夠煩人的。”我同情地點了點頭。
張影歎了口氣:“前幾天他忽然打電話說要接我下班,我怕他繞遠就沒讓他過來。就因為這麽點小事他又覺得我有問題,最要命的是不管我怎麽跟他解釋他也不相信我。他也不跟我吵也不跟我鬧,要麽冷著張臉不理我、要麽幹脆呆在單位不回家。這次他又兩天沒回家了,你說我這日子該怎麽過?”
“你找他好好談談不行嗎?”
“他也得好好跟我談啊!我試過多少回了,壓根兒沒用。甭管我說什麽,他就是坐在那裏一言不發。我看著他那副樣子真是一頭撞死的心都有。說實話有時候我挺怕他的,我不知道他心裏都在想些什麽,也不知道他什麽時候是高興的、什麽時候又在跟我較勁了。我覺得我現在活得特別累,他也一樣。”張影痛苦地把手撐在額頭上輕輕地揉。
“那你有什麽打算嗎?總不能一直這麽下去吧?”我擔憂地問。
“不知道。我曾經想過要離開他,但是我一下決心離婚他就後悔,抱著我說他錯了、他會改、他不想失去我,求我再給他一次機會。他一這樣我就心軟了,畢竟我們也曾經有過好時光,那是我忘不了的。等我原諒了他以後他會好一陣子,然後不知道因為什麽事情觸動了他又一切從頭開始。我可能擺脫不了這種狀態了,我心裏清楚得很:就算我再決定離婚,隻要他一求我我還是會回頭的。”
沉默了一會兒,張影問我:“你覺不覺得我跟以前比起來變了很多?以前我對什麽都滿不在乎,不在乎別人怎麽看我,也從不為將來做打算,誰對我不好我隻會對他更不好;可現在我卻成了一個患得患失的人,死抓著一些東西不願意放手。真是好笑,我從沒想過自己也會這樣,還以為能瀟灑一輩子呢。我今天找你也是想找回一點從前的感覺吧,有時候我還挺懷念和你們在一起的日子,雖然我從沒有喜歡過你們中的任何一個,你們也不可能喜歡上我,但是那樣各取所需的生活畢竟簡單輕鬆得多。哪象現在這樣。。。。。。不過說到底,也是先有以前的因才有現在的果吧。劉朔,你說我以前是不是真的做錯了?”
張影很認真地看著我,我卻不知道該怎麽回答她。我說過我曾經從張影身上得到過很多蔚籍,我又怎麽能隨便說她是對還是錯?雖然當初在一起都是兩廂情願的事,但總覺得她落到今天這個地步也有我一份責任,除了苦笑我還能說些什麽呢?
張影重新點了根煙笑了起來:“算了,不說我這些爛事兒了。你怎麽樣?快結婚了吧?”
我點了點頭:“是有這個打算,不過我還沒跟秀兒商量好呢。”
“那我先恭喜你了。”張影笑笑地看著我,“結婚以後好好過日子吧,別再瞎混了。我告訴你一句心裏話,和你愛的人一起擁有一個幸福的家比什麽都強,你現在還沒有過你可能體會不到。別看我現在這麽痛苦,但是剛結婚的那段日子是我這輩子有過的最好的時光,隻可惜我不知道還能不能再找回來了。”
說到這兒張影的眼圈兒又紅了,我鄭重地對她點了點頭。
張影說她老公晚上不會回家,我便陪著她在飯店裏坐了整整一宿。雖然我給不了她任何實際的幫助,至少可以跟她聊聊天,暫時讓她忘掉一些煩惱。她的事情歸根結底還是要由她自己去解決。
早上6點多我困倦地回到家裏,剛剛躺到床上沒一會兒,家裏的電話就響了起來。
我拿起話筒,裏麵傳出來秀兒焦急的聲音:“劉朔,你可回來了。我把一份文件拉在你家了,就是星期六拿到你那兒翻譯的那份。昨天才想起來,給你打了一晚上電話你也不在。今天我們老板急著要用呢,你能不能給我送過來一趟?”
“哦,沒問題,我馬上過去。”我頓了一下,又心虛地補了一句:“我昨天晚上和範波出去喝酒去了,你怎麽不給我打手機啊?”
電話那頭突然沉默了下來,靜得讓人心裏發慌。我“喂”了好幾聲,秀兒才用很低落的聲音說道:“那你先過來吧,我一會兒在樓下等你。”
秀兒說完就把電話掛了,我越琢磨越不對勁,趕緊從外衣兜裏把手機掏了出來,這才發現手機不知道什麽時候電用完自動關機了——昨天和張影聊天的時候把衣服脫了放在一邊,所以一點兒都沒有注意到。
不祥的預感沉沉地壓在我的頭頂上,我把手機的充電電源插上,剛一開機就看見範波昨晚發過來的短信:“你跑哪去了?秀給我打了很多次電話找你,你看到短信趕緊給她回個電話吧。”
我的冷汗涔涔而下——就因為昨天隻是去找張影聊天,沒覺得是做虧心事,才會如此疏忽;但剛才猛地被秀兒一問,到底還是不願意讓她知道我和張影在一起呆了一宿,就隨口扯了謊。沒想到謊言從沒被戳穿過的我居然栽在了這條陰溝裏。
盡管心慌意亂,我還是在桌子上找到了秀兒要的那份文件,急急忙忙地拿著它下了樓。一路上我不停地想著該怎麽跟秀兒解釋,想來想去唯一的辦法也隻能是坦白一切,爭取寬大處理了。
車開到秀兒公司樓下,遠遠地看見秀兒雙手抱在胸前,好像很怕冷似地在樓門口慢慢地踱著,兩眼怔怔地看著地麵,我的車開過來她一點都沒察覺到。
我在離她不遠的地方停下了車,拉開車門跳了下去走向她。秀兒抬頭看到是我,迎著我走過來,走到我麵前,伸手接過了我手裏的文件,然後衝我極不自然地笑了一下。我想她大概是要以此表示謝意,然而那個笑容裏卻滿是淒楚。
“秀兒你聽我跟你說。。。。”我走上前一步想要跟她解釋。
“我現在沒空。”秀兒憂傷地看著我搖了搖頭,“我們老板急著要這份文件,我不能再耽擱了。你有什麽要跟我說的,等我下班吧。下班以後我在這棟樓頂層的咖啡廳等你,我們把所有的事都說清楚。”
說完這句話,秀兒就拿著文件跑回樓裏去了。我害怕得心都不會跳了——她到底要跟我說清楚些什麽?除了昨晚的事她還知道什麽?不,不會的,如果她真的知道什麽早就跟我翻臉了,不會等到今天。她隻是在生氣我剛才跟她說謊罷了,隻要我下午跟她說清楚,一定會沒事的。
我把車開進停車位,心煩意亂地趴在方向盤上,不停地安慰自己——以前那麽胡來都沒出過事,昨天晚上確實什麽都沒幹,怎麽可能過不去這個坎兒?不會,不會,一定不會!秀兒是那麽地善解人意,她一定會理解我為什麽要跟她說謊。
就這麽胡思亂想著,不知不覺就到了中午。我餓了,但沒心情吃東西,也不想去別的地方,隻想呆在這裏一直等到秀兒下班。車裏的電子表在不停地閃,我是如此希望時間過得再快一點,表每跳一個數字都讓我等到快要神經崩潰;但我又如此希望時間過得再慢一點,表每跳過一分鍾都讓我心裏止不住地一陣哆嗦。
一分一秒地,時間在不可逆轉地流向我未知的宿命,我想伸出手擋住它們、想把它們推回到過去改變我所有的錯,然而一切都隻能是徒勞。
又到黃昏了,我看著越來越多下班的人從樓裏走出來,不禁想起了不久前的平安夜,想起自己也是象現在這樣在這裏等待,等到天荒地老都不願意放棄對秀兒的那一點信心——那為什麽你現在要放棄?你必須有信心,你要相信秀兒一定會象上次一樣,在你最絕望的時候微笑著出現在你麵前。秀兒說過的,她也對你有信心!
我仿佛已經看到了秀兒嬌嗔地瞪著我,仿佛已經聽到她故作凶惡地對我說:“下次你再這樣我饒不了你!”——幾乎每一次吵完架和好時她都是這樣,難道這一次會不同?
不,一切都會好起來的。還有幾天她就過生日了,我還要帶她去試戒指、向她求婚,我們還要一起布置房子、籌備婚禮,然後天天一起守在我們共有的家裏相親相愛,所有這一切都會在不遠的將來實現!
我用手擦了一把臉,深吸一口氣,下了車大步流星地向樓裏走去——秀兒應該已經在等著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