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醒了

夢醒了

 

魯迅說過：世上最大的悲哀莫過於:

夢醒時，卻發現無路可走。

 

昨夜，我做了一個長長的夢。

夢見了幼年時我那年輕的媽媽。

她因為疾病而雙腿癱瘓，

再也站不起來了。

那時，我才三歲。

 

幼小的我不知媽媽的痛苦。

但我還記得媽媽常常說的話。

她說她羨慕窗外老槐樹上住著的一隻烏鴉，

因為她可以飛到遠處給幼鳥尋食，

還可以帶著長大的幼鳥展翅飛翔。

 

十一年後，媽媽經曆了兩次大手術，終於站起來了，

但她一瘸一拐，步履艱難。

而我，則進入了少年，青年，和剛剛入世的成年.。

 

每次從外地回家，

我經常坐在沙發上，

專心地看著電視。

媽媽一瘸一拐地走來，

給我端來一盆洗腳水。

我安然地享用著。

過一會兒，媽媽又來了，

高興地把洗腳水端走。

我繼續看著電視

不曾回望一眼她那一瘸一拐的背影。

 

媽媽，我現在也逐漸老了。

你當年端洗腳水的畫麵不能給我帶來任何溫馨，

因為那畫麵已變成了一把利刃，

時時刺穿我的心。

 

我也時常不解地問自己：

為什麽我從來沒有端給她一盆洗腳水？

為什麽當我穿著她編織的厚厚毛衣時，

從來未想過她的冬衣是否保暖？

 

現在我想明白了：

我就是這樣由她帶大的，

我不知道還有其他的方式。

 

如今，我非常想給媽媽打一盆洗腳水，

送到她長眠多年的冰冷地下。

 

媽媽，昨夜我從夢中醒來了。

我睜大眼睛盯著那濃濃的，漆黑的夜。

媽媽，我無路可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