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狄金森三譯_附1_狄金森和卡夫卡

(2019-08-26 18:15:44) 下一個

狄金森和卡夫卡

狄金森

狄金森屬於頂尖詩人中最好的,而且是最獨特的。有些詩人像大力士,你也可以模仿他的那兩下子,但你沒有那麽大的力量。而狄金森更像一位絕世的瑜伽大師,她輕鬆擺出一個姿勢,你可做不來。狄金森的詩的陌生性給我們極大的驚奇,但往往也將我們距之千裏之外。大力士詩人讓我們在驚奇中有一種親切感,而狄金森我們在崇拜她時常常帶著一絲畏懼。當然,狄金森也有讓我們熟悉、感動的詩,但那時的狄金森就不那麽獨特了。

與其他詩人相比,狄金森的詩普遍很短,而讓我尤其喜歡的是她的短詩中的短詩。這些詩像鑽石,常常它們越短陌生性就越強。如果允許無害的偏見,我願意說這才是真正的詩。如果要描述狄金森的陌生性,她的那些小詩像是一個天真的小女孩兒在家中或花園的桌子上信手擺下的一個個單詞,但當我們讀到時卻感覺的陌生,像是一個謎,留在一所空寂無人的大宅院裏。據說狄金森的許多詩都是寫在紙片上的,有些是糖果的包裝,有些是在信封的背麵。當然,也有一些是寫在本子上的。但她的詩從來沒有名字,好像隻是突然出現的一段文字。她一生住在馬薩諸塞州的一個小鎮上。在少女時代狄金森曾製作過一些花卉和植物的標本,就是采集整枝植物,在紙頁間壓幹,然後固定,再寫下它們的拉丁文名稱。這些標本至今還保存在哈佛大學的圖書館。三十歲之後她就再也沒有走出過她的家門。那棟馬薩諸塞州阿默斯特鎮的磚質房屋是她祖父建造的。有時她會從住的臥室二層的窗戶垂下一隻裝著糖果零食的吊籃給下麵鄰居家的孩子們。到晚年,狄金森常年隻穿一身白色的棉紗長裙。

狄金森的詩是在她死後,她的妹妹整理狄金森的遺物時發現的,詩都放在蓋著蓋的盒子裏。這讓她的性格與她有點相似,但從不寫詩,可能也從沒有理解過她的姐姐的詩的狄金森的老妹妹大為吃驚。因為,她從來不知道自己的姐姐在寫詩。她的親姐姐從來沒有讓她知道她在寫詩。所以,寫詩對於狄金森不僅具有封閉性還具有私密性。當然,就像前麵說過的,狄金森的有些詩寫的也質樸直白感情強烈。它們能直接的一下子就深深打動我們。這是任何一個偉大詩人所不可缺少的。盡管她曾寫過“一所監獄可以成為朋友”,但在她的封閉的生活中或許狄金森仍然希望能夠被理解和被傾聽吧。

1732

MY life closed twice before its close;
It yet remains to see
If Immortality unveil
A third event to me,

So huge, so hopeless to conceive,
As these that twice befell.
Parting is all we know of heaven,
And all we need of hell.

我的生命閉合過兩次在她閉合之前;
她還在等著要看
永恒是否向我展開
那第三個事件,

那樣巨大,那樣絕望的想象,
像前兩次的降臨。
分離是我們所知道的關於天堂的全部,
和全部我們在地獄所需求的。

狄金森生前幾乎沒有發表過任何作品,除了幾首被修改的可能在狄金森這個連一個標點都要反複考慮的詩人的眼中已經麵目全非的小詩。那些寫在維多利亞浪漫文學時代的詩歌,即便在今天仍然顯得現代。但是,那些詩其實既不屬於過去,也不屬於未來,在任何時候。

 

卡夫卡

卡夫卡生前已經發表過不少作品,有自己的崇拜者和作品的翻譯。對於一個作者這無論如何都算混的已經不錯啦,算是一個小有名氣的作家啦。如果他能稍稍有一些今天我們偉大時代的正能量,以卡夫卡的才能他一定能成為一個成功的作家。一切都會更加美好,除了我們今天將失去一個卡夫卡。但是,他似乎更相信地獄,相信毀滅和一個黑暗世界的真實。卡夫卡經常處於一種自我欣賞的寫作狂熱和極度的不自信的放棄書寫的自卑、恐懼的情緒中,這些都最終促使了他成功的毀滅。就陌生性而言,或許隻有他可以和狄金森相提並論。但兩個人是完全不同的。卡夫卡似乎從來沒有寫過詩,當然在更年輕的時候可能出於少年情懷寫過一兩首;而狄金森似乎從沒有寫過小說,並且好像連對於小說的興趣也沒有表示出來過。但兩個人都寫信,他們的書信都被視為其文學創作的重要部分。而在寫信時狄金森就變成了一個活潑的小姑娘,文字中不斷閃現出天才的靈光;而卡夫卡寫信時似乎和寫小說的卡夫卡沒有什麽不同。卡夫卡還記日記,而狄金森似乎並不記日記。

和狄金森的輕盈中流露的絕望不同,卡夫卡是沉重、壓抑的,他的絕望是絕望中的絕望。這使得閱讀卡夫卡總讓我感到一種難以忍受的漫長和疲憊。盡管他的小說的篇幅,即便是長篇,也不屬於宏篇巨製的類型。他的那種對這種壓抑和絕望的沉浸其中洋洋自得的敘述方式,甚至讓我感覺有一種黑色的普魯斯特《追憶似水年華》式的聲音縈繞在我的耳邊。其實,卡夫卡文字的風格與普魯斯特截然不同。卡夫卡的文字簡潔節製,極少修飾,但又有一種溫暖的質感,他的文字不冷,隻是毫無希望。這種矛盾構成了卡夫卡的獨特魅力。卡夫卡似乎並不是一個社會革命家或哲學家,他更多的是沉浸在自己內心構建的病態、緊張、悖論的世界裏。但,不幸的是這個世界後來變成了真實的現實世界,而卡夫卡的荒誕於是荒誕的使卡夫卡成為了關於荒誕的荒誕的預言家。強大、黑暗的父親一直是卡夫卡小說中重要的形象,他曾給他的父親寫過一封極著名的長達完全可以稱得上可怕的一百多頁已經夠得上中篇小說長度足以既說明他對寫信的熱衷和對他的父親的憤恨的聲討他的嚴酷的父親的信,這裏他的邪惡的父親有多少是真實的成分呢?許多人有過嚴厲的父親,可是隻有卡夫卡的父親有這麽一個瑰寶級的脆弱的兒子。他把他永久的留在世界文學史中,成為整個人類黑暗勢力的代表,獲得了黑暗的永生。一味沉浸於自己的內心使得卡夫卡的敘述很多時候的確有變得冗長羅嗦的問題,就像他在《地洞》中沒完沒了的敘述那隻永遠沒有安全感的小老鼠在陰暗地下心驚膽戰永無盡頭的挖掘它的地宮,或者那兩個一直蹦蹦跳跳跟著老光棍布魯姆費爾德的令人費解又無法擺脫的小球時,這樣喋喋不休自得其樂的敘述讓我在閱讀時幾乎要瘋掉了,不得不讀上一小段就停下來休息休息,讀些別的文字或幹點別的事情。結果他的許多短篇我都需要花費很長時間才能讀完。但是,那些小老鼠和小球卻留在我的腦海中,時時出現無法擺脫了。

《城堡》是卡夫卡最好的作品。或許每個人都有一所無法到達的城堡,或者是一所自己身處其中別人永遠無法進入、了解的城堡。在閱讀《城堡》時許多人會覺得自己就是那個K,卻很少有人會認為自己是那個冷漠的,K所無法進入的城堡。悖論與歧義性永遠是卡夫卡最迷人最神秘的魅力。《城堡》和《堂吉訶德》是那種人類最偉大的小說,它們甚至擺脫了文本,隻需知道,無需閱讀。這就是說,無論用什麽樣的文字來寫,隻要堂吉訶德騎著他的那匹劣馬和桑丘走出拉曼卻的小村子開始了他們的冒險,那時它就注定要成為一部人類最偉大的小說了。同樣,隻要K開始試圖要進入那個他永遠無法進入的城堡,無論小說寫到哪裏是否完成,也已無關緊要了,它已成經典,變成人類永恒的寓言,超越時代和我們世代具體的生活。

然而,在閱讀卡夫卡的書信、日記和小說時,我總會不由自主生出一個念頭:這是不是一個精神有問題的人寫的?在閱讀《城堡》時這種懷疑尤其嚴重。這是閱讀狄金森時絕對不會有的。布魯姆在《西方正典》中說:“除了卡夫卡,我想不出還有任何作家和狄金森一樣如此有力和一貫的表達出這種絕望。”他認為卡夫卡的絕望是精神上的,而狄金森的絕望本質上是認知。布魯姆認為狄金森的詩歌的陌生性源於智慧。其閱讀理解是一種智慧上的挑戰。那麽,我就幹脆宣布:卡夫卡的絕望是一種精神病吧。而困擾人類的永遠是精神的錯亂和智慧上的挑戰。

卡夫卡作品中的絕望始終伴隨著一種徹底的無助。這種無助的徹底性在於那些無助的人物沒有放棄的自由與可能。這使得卡夫卡的絕望缺乏狄金森的輕盈與抒情性。它是一種更徹底的絕望。但這時又產生了卡夫卡的悖論。那些絕望既可以視為毫無希望的絕望,也可以視為絕望中的力量。在卡夫卡的書中,絕望的人們一直在絕望中做著絕望的抗爭。那麽在卡夫卡的《城堡》裏,K的悲劇又是否在於他想融入一個不屬於他的世界,並把他人生的全部意義寄托於此。當他無法融入時,就開始把這個世界邪惡化,從而使他的存在和行動獲得價值。但這種價值充其量隻不過是一種值得同情的價值。或者是否可以說,K始終沒有意識到,他可以轉身離開這個村子,離開城堡。當他轉身的那一刻,城堡對於他就不再具有任何重要性,而他的生活對於他就開始具有了嶄新的非凡的意義。這樣的解釋當然也是可以的。所以,卡夫卡的作品是非常強大的,它在未來所麵臨的唯一威脅是有一天卡夫卡的小說和關於卡夫卡的小說的全部的評論有可能,隨著我們對於精神疾患的研究的不斷深入,都劃歸入了精神病學科的研究樣本之中。不過,即便到那時卡夫卡夢魘般的文字仍然是迷人的。

 

卡夫卡和狄金森

和狄金森不同,卡夫卡生前幾乎一直在熱戀中。有三次訂婚,而且據說在卡夫卡去世後的葬禮上,當棺木放入墓穴時,他的女友悲痛欲絕的要隨著跳入墳墓,在場的人們隻好緊緊將她抱住。所以,卡夫卡是一個幸福的絕望者。在他臨終前甚至囑咐他的摯友他的熱烈的崇拜者馬克斯·布洛德將他的手稿全部焚燒,在今天看來這是一種非常酷的做派。這樣來看,狄金森就要孤獨的多了。或許可以說,卡夫卡寫人的痛苦,而狄金森寫人的悲傷。這樣我認為才顯出1732是如此絕望,她的那些小紙片上輕盈的字句都是如此的絕望。而那些小紙片都被她精心的保留起來,以一個小女孩的方式不告訴任何人,放在一個關閉的盒子裏,可以被任何人輕輕揭開。而一隻蓋著蓋的盒子,永遠是一個最棒的隱喻。

總之,我覺得有時狄金森的確就是如此傷感,那是一種非常女性的傷感,也非常優美,而且是連續不斷的:

903

我把自己藏在我的花裏,
她在你的瓶中枯萎,
你,毫無疑問,為我傷感
幾乎就是一種孤獨了。

1233

如果我沒有見過太陽
我本可以忍受陰影
陽光一片更新的荒涼
我的荒涼已經鑄就——

她給世界寫信,但從來沒有接到世界的回複。那當然是另一個,狄金森內心溫暖的世界。於是,她甜美的幻想,但仍然傷感:

441

這是我寫給世界的信
世界從來沒有寫給——
大自然講的簡單的新聞——
帶著溫柔的莊重

她的短信傳給了
那些我看不見的手
為她所愛的——甜心——鄉下佬——
溫柔的評論著——

關於441,人們已做過許多複雜的詮釋,我更願意把它簡單地解釋成,狄金森的一種渴望和暢想。狄金森寫下它的時間大約是1862年,在她32歲的年紀。那時她剛開始了從外部世界退回她帶著花園、溫室和院門的家中封閉隱私的生活。但這並不意味著她不再有內心的渴望和衝動,渴望與世界的交流,渴望自己的詩流傳並被世人理解和喜愛。1861年到1865年是狄金森創作的高峰時期。在這一時期,狄金森的詩充滿活力與激情。1861年她創造了86首詩,1862年366首,1863年141首,1864年174首。這一時期,狄金森充分表達了“永生和死亡”這一主題。

等到寫1732時,這種渴望仍然沒有消失,但詩中傳來了死亡清晰的聲音,詩歌的情緒也變得強烈。1732的寫作時間不詳,但是我們可以相信它是狄金森生命晚期最後的作品。它與早年狄金森在441中流露出的從容近似童話般的口吻形成鮮明對比。

當年狄金森寫下的那些優美的童話,成為了後來的預言。今天我們這些鄉巴佬正手裏捧著她的詩集,我們聽到的是來自於天空,來自於花園,來自於大自然的山川河流中的溫柔的評論。關於狄金森。而當年她在她的封閉孤寂的家中對於人生和世界的感受比起那些在外麵世界中每日奔波忙碌致力於從生活中獲得更大的財富和權力的成功的人們相比可一點也不少,實際上或許要遠遠的更為豐富,遠遠的更為細致,遠遠的更為深刻。

保持一顆鮮活敏感的心靈,這個天才在她的信中經常有靈感閃現,豈止間或的一閃簡直是不斷的飛濺。在給評論家托馬斯·溫特沃斯·希金森(Thomas Wentworth Higginson)的信中狄金森曾寫過:

“如果我閱讀一本書它讓我全身發冷連烤火都不能讓我溫暖我知道那就是詩。如果我感到我的身體好像從腳趾到頭腦都飛走了,我知道那就是詩。這些就是我能了解它的唯一方式。還會有其他的方式嗎?”

“If I read a book and it makes my whole body so cold no fire can warm me, I know that is poetry. If I feel physically as if the top of my head were taken off, I know that is poetry. These are the only ways I know it. Is there any other way?”

偉大不一定要宏偉,它可以產生於非常細小但真摯的愛中,並長久的停留在那裏,使之成為不朽。我們的腐朽常常是源於內心的麻木不仁和對於常規的屈從。

盡管有時會經曆抑鬱,但狄金森始終是正常的。而在這裏我要欣喜的告訴大家,卡夫卡也並不總是病態的,他並不總是那隻在陰暗的地下一味構築自己的地宮的擔驚受怕的可憐的小老鼠,他有時也會恢複正常,走進現實世界沐浴在真實明媚的陽光中,呼吸人間帶著迷人的腐敗氣味的空氣,恢複對於人生的積極態度。這時他的文字會非常溫馨,非常抒情,所以,當然會非常的優美。卡夫卡有著非常強大的文字的力量。那時他不傷感了,一點也不傷感了。那麽,讓我們來讀一讀卡夫卡在心情明朗時寫下的一篇關於窗的美妙的小文吧。

憑窗閑眺

我們要在此刻這個迅速到來的春天的日子裏做些什麽呢?今天早些時候天是灰色的,但現在你走到窗前,是這樣吃驚的把臉貼到了窗戶的把手上。

你低頭看到,窗戶下麵那顯然已在下沉的太陽的光輝照在一個正一邊走路一邊四下顧盼的女孩的臉上,你同時抬眼看見女孩後麵緊跟來的一個男子的陰影。

然後男人走了過去,女孩的臉龐又明亮無比了。

 


2019/02/14

 

附:卡夫卡一篇小文的翻譯問題。

楊勁譯本:

憑窗閑眺

在這些匆匆來到的春日裏,我們做什麽呢?今天清早,天灰蒙蒙的,但是,現在走到窗前,就會大吃一驚,把臉頰貼在窗戶的把手上。

窗戶下麵,顯然已在下沉的太陽的光輝照在純真的女孩臉上,她一邊走,一邊左顧右盼;還看見後麵的男人的影子,他從她身後匆匆走來。

接著,男人走了過去,女孩臉上無比明亮。

曉輝譯本:

倚窗眺望

我們要在此刻這個迅速到來的春天的日子裏做些什麽呢?今天早些時候天是灰色的,你走向窗戶,是這樣的吃驚把麵頰貼在窗閂上。

你低頭看到,那無疑已經下沉的太陽的光芒照在一個正邊走路邊四處張望的小姑娘的臉上,你同時抬頭看到小姑娘後麵緊跟來的一個男子的陰影。

然後男子已經走過去,少女的臉龐又完全明亮了。

可惜我不懂德文,不知道哪個是中文的卡夫卡。從感覺上,曉輝的譯文語言風格似乎更忠實原作。因為,楊勁的譯文更像地道的中文。這個譯本文字很好,可是我更喜歡卡夫卡更有德語的我們中文沒有的風格。給卡夫卡穿一身唐裝,甚至再帶上一頂宋朝的帽子,並不能增加他的力量。不過,細推曉輝文字有很多問題。比如,“今天早些時候天是灰色的,你走向窗戶,是這樣的吃驚把麵頰貼在窗閂上”,丟掉了楊譯的“但是,現在”,就不通了。而且,“你走向窗戶”和“是這樣的吃驚把麵頰貼在窗閂上”連起來,是非常費解的。而且,窗閂的位置和腰帶不同,通常是位於窗框的最下端。要貼上去是非常困難的。而“你低頭看到,……,你同時抬頭看到”,我的天啊?這也太超現實了。如果曉輝在我身旁,或者,我能知道怎麽找到他,或她,我一定要當麵請教,請他,或者,她,給我演示一下:你低頭看到,你同時抬頭看到。“然後男子已經走過去”,也不太通,不如楊譯的:“接著,男人走了過去”。但是,楊譯的“女孩臉上無比明亮”似乎不如“少女的臉龐又完全明亮了”更為合理。曉譯的題目也不如楊的好。另外,開始時的“匆匆來到”和“迅速到來”感覺上很不同。前者帶著淡淡的傷逝,後者情緒似乎更積極有力。

最後,仔細體會,曉譯的敘述語氣更有“憑窗閑眺”的意味。所以,我認為他的譯本更接近卡夫卡。當然,這是毫無顧忌的判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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