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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失去愛》_55

(2016-09-05 00:46:23) 下一個

*

臨近歲末,沈菲在外麵開會。一天夜晚,小峰裹著大衣,獨自坐在花園裏。這個冬天,天氣出奇的暖和,小峰一點也不冷。他掏出一盒康泰克,就著威士忌把最後兩粒吞了下去。他又一次戒煙了。現在隻喝威士忌。這個歲末,小峰突然覺得內心空得發慌。公司雖然關閉,但他仍有錢,衣食無憂,可是Tram走了。小峰還有一個公司和馬師弟倒騰生化製劑。(馬有一天告訴他,他離婚了。他喜歡上了一個自己的學生。比他小很多。後來又告訴他,他現在很煩也很累,可能他會要再婚。)錢沒了可以再掙,可是,自己40年的生命隻一瞬間就報廢了,他去哪兒才能掙回來呢?生活如此乏味,一事無成。每天隻是為了活著而忙碌,可一轉眼40年就過去了。他開始喝酒。這麽多年來,他聰明,一直在努力,他從小接受的是理想主義的教育,可能是最後的理想主義的教育,他想要追求那些美好的東西,因為,他看到了,他知道了,人世間有那些多美的,那些多的輝煌的時刻,you know sometimes it is not enough. You saw something, you felt it, you even touched, almost touched it. But sometimes it is just not enough. Sometimes you want to be part of it.You want to do something to belong to them, to be part of it. 這是一個奇怪的世界,你一直向著一個地方走,卻來到了一個相反的地方。這裏是非歐幾何和量子力學的世界。但為什麽你又在這個夜晚又已經確鑿無疑地看見你自己的下一個,最後一個,40年的樣子。生活似乎已經毫無懸念,他就要注定碌碌無為地終老,然後死去,一切聲、光、色,都再也無法讓你感動。你將無知無覺,你再也不能剝開一粒花生米,打開網頁看看今天有什麽新聞,進到論壇裏留言,發帖子,你的身體將消失,而很快就沒有人知道,你,是曾經存在過的一個人,a human being,有過屬於你的生活。什麽都沒有了。什麽都沒有了是什麽意思?那麽到了那個時候,他的現在意味著什麽?有什麽樣的意義?對於未來,現在是否存在?小峰又拿出藥盒,但已經沒有藥了,空藥盒在小峰手裏揉來揉去,變成了布滿皺褶的堅硬的一團,然後被扔了出去,滾落在一邊。繼續大口喝酒,感覺身體開始發熱,這時遠處湖上卻突然放起了焰火。小峰放下酒瓶向著那裏吃力地看去,想不起來今天是什麽節日?為什麽要放焰火?

小峰想起了燕生,然後又想起老宋。很久沒有和老宋聯係了。他掏出手機撥打老宋的電話,不久對麵傳來:這個號碼不存在。小峰收起手機,繼續喝酒。然後又向大湖看去。如果天氣好,就像今夜,夜色晴朗,坐在後院,你就可以很清楚地看見遠處的那座很大的湖,它不是海,而是一座湖。但如果你沒有想到它不是海而是一座湖,你就會覺得,那裏就是海,它大極了,甚至可以說是遼闊;但如果你想到了它不是海而是一座湖,那你可能就會覺得那不過就是一座湖。在沒有風的時候,整個湖麵平極了,沒有一絲波紋,而大海永遠不會有哪怕一個刹那,在整個海麵上沒有波浪。海麵上總是波浪起伏,海永遠不會靜止。除非整個大海被凍成一塊冰。在夜晚大湖的安靜顯得神秘。湖麵還發出亮光,讓人會生一種錯覺,覺得它,離你非常近。是的,有時候一些遙遠的東西會產生一種錯覺,它離你非常近。

但今天湖上卻似乎很熱鬧。岸邊有很多燈火,水上停著一艘閃爍著彩色燈光的白色遊艇。他仿佛聽見從那裏傳來隱約的笑聲和嘻鬧聲,但其實什麽聲音也聽不到。那個湖很遠,不可能傳來笑聲。小峰覺得那艘白色遊艇在黑夜的湖麵上,像是一個事件。但這時夜空中突然明亮了一下,小峰抬起頭,看見一顆藍色的光球正在夜空中爆開,一時間千百顆閃光的星星從光球中飛出來,橘紅色的,淡粉色的,明綠色的,亮紫色的,五彩繽紛的,一瞬間照亮了湖麵,然後又慢慢滅去。大湖重新浸入黑暗,小峰再次看見了那艘白色遊艇,像是黑暗中的一個事件。

為什麽今天晚上會放焰火?他依然困惑著,這時那焰火已經沒有了。有時候你覺得應該對生活感到滿足,但是滿足過後呢?幸福就像天空中的焰火,美麗而虛幻,綻放過後隻留下一片巨大的虛空懸在這樣的夜晚。人的一輩子也是如此。但他們今天晚上為什麽要放焰火呢?

“嘿,我們是鄰居吧?”

小峰正在出神地看著遠處的湖,聽見身旁傳來女人的聲音。他轉過頭,風在輕輕地吹,夜晚花園裏到處飄散著剛剛割過的青草的氣息。隔壁的花園裏一個中年女人正站在籬笆旁向著他微笑。她是他的鄰居嗎?這麽嫵媚。

“他們為什麽要放焰火?”小峰問女鄰居。

“為了紀念。”

“紀念什麽?”

“紀念死去的人。”

“是誰?”

“誰知道呢。人不停地死,活著人的就有了越來越多的紀念。哎呀,什麽紀念啊,就是活著的人找個樂子,好繼續活下去。有很多的節日,過節休假不好嗎?”

“嗯,的確不錯。你先生不在?”

“他去中國了。”

“哦。他去中國了。”

“你太太呢?”她伏向籬笆問他。小峰看見了她的乳溝,像夜晚湧入她的胸中。

“她也不在。她去荷蘭了。”

“荷蘭?”

“對,是荷蘭。阿姆斯特丹。”

“阿姆斯特丹,荷蘭。”

“對,是荷蘭。”

“噢,是荷蘭。”

“荷蘭。是的,是荷蘭。”

“你說是荷蘭。”

“對,是荷蘭”

小峰又轉過頭去看遠方的夜空。這時那裏又有一朵禮花正綻放開。

 

*

小峰記得曾經參加過女鄰居家的一次party。她先生是個德國人,湛藍湛藍的眼睛,像海洋。Party上有一個攝影愛好者拿著一架碩大的照相機,一言不發轉來轉去把相機的取景器貼在一隻眼上緊閉另一隻眼,蹲下起立向左向右不停傾斜著拍照。小峰想去問問他,為什麽有那麽大的視屏不看,而老是對著一個小小的取景窗窺視呢?難道這樣會更有樂趣?或者增加了專業的難度而讓人更加滿足?他還想問問他到底在看些什麽?他到底想拍些什麽?但這時,男主人過來問他喜歡不喜歡打獵?小峰不能理解打獵這個詞,男主人做了一個端槍射擊的動作,說就是射殺那些小動物啊!然後哈哈大笑。他的笑聲震蕩起了周圍的空氣,他的湛藍的眼睛看著讓人感覺恐怖。小峰看見在他不斷動著的喉結下胸骨窩裏長著一叢柔軟的金色毫毛。他轉頭再去看那個攝影愛好者,攝影愛好者還在拍照。他又想過去拍拍他的肩膀問問:你到底想拍些什麽?人們喜歡攝影意味著什麽?而人們喜歡觀看自己的照片又意味著什麽?這時男主人的手捏住了小峰的肩頭,又大聲地問小峰:你喜歡射擊嗎?小峰感覺他的手異常有力,像一個凶手的手,他無法擺脫。於是說:我喜歡釣魚。男主人聽完再次哈哈大笑,這一次聲音更響,笑聲非常奇怪,但這時他的笑聲已經不再是友善的了,不是那種隨意的輕鬆的大笑,而是帶著某種明顯的威脅的味道,笑聲震得屋子嗡嗡作響。他對著屋子裏的人群大聲說:嘿,你們聽到了嗎?他不喜歡射擊,他喜歡釣魚。男主人的聲音出奇的大。整個屋子裏的人聽到後都頓時默不作聲了,一齊轉過頭看著小峰,好像不能相信,好像屋子裏發生了一件不可思議的事情,好像喜歡釣魚是一件嚴重事件。就在小峰在眾人的注視下緊張得不知所措的時候,突然所有的人都爆發出大笑。原來大家是在和他開玩笑。小峰看見許多潔白整齊的牙齒,和顫抖著的猩紅的嘴唇……

小峰又轉過頭想對她說,……,但發現籬笆的那一邊是空的。……

 

*

女鄰居的院子裏空空蕩蕩一個人影也沒有。小峰使勁欠身向後看,院子盡頭,女鄰居的房子麵對花園的一側是一麵巨大的玻璃牆,那裏麵燈火通明。屋子很大,但裏麵看不見女鄰居的身影,小峰也看不見那道玻璃,但他知道那裏是有一塊玻璃的。而那塊看不見的玻璃使屋子裏的燈光顯得很夢幻。他重新坐好,又去看遠處閃爍著彩色燈光的白色遊輪,它停泊在湖麵上一動不動。湖水是深暗的湛藍色,夜空也是一片深暗的湛藍色。小峰抬頭看向夜空,他好像仍然能聽到那裏,那夜空裏,的笑聲,像是從另一個世界傳來的,從一個快樂的世界,是從天堂裏傳來的。

 

*

小峰曾經在某個白天看見,女鄰居在花園裏,撅著屁股用鐵鏟翻地。她的屁股很大,像白種女人的屁部,撅得非常高,直衝藍天。她的身體健美,幹起活來很有勁,那樣子顯得很快樂,汗浸透了她腋下的襯衫,和後背的一塊,他看見她沒有戴乳罩。後來女鄰居直起身,擦額頭上的汗。她直起身時,屁股仍然顯得很大。

 

*

夜晚的安靜和白天的安靜不同。白天有時在一個瞬間裏,會非常安靜。那是一種中斷,一切都嘎然停止了,沒有一點生氣,變成一片空白,那是一種死亡的寂靜。而夜晚的安靜是連續的,是一種寧靜,安詳,有著各種各樣的活躍的聲音,味道,和起伏的輪廓,黑暗中隱藏著無窮無盡的灰階和細節。有時你甚至能聽到從很遙遠很遙遠的地方傳來的聲音,有時你甚至能看見,就在夜空中,從宇宙深處向你垂下來一條路。

 

*

這時,小峰聞到一股淡淡的香氣傳過來,那不是花草的氣息,也不是遠處湖水的氣息。它與眾不同,不相混合,卓然獨立,像一把金砂撒進水中,是小時候用鑰匙擰開一扇未知的門時發出的“哢嚓”的一聲輕響。他轉過頭,看見女鄰居正站在籬笆前,像風中的玫瑰,在衝自己微笑。他恍惚記得剛才籬笆的那一邊是空的……

 

*

小峰感覺有風在吹。

他向她笑笑,然後又吃力地轉回頭看向遠方的大湖。這時,又一顆禮花升上天空。然後,又是一顆……,又是一顆,

……

難以置信。

“嘿,我們也來慶祝一下好不好?”

她在說著什麽。小峰轉過頭,試圖理解她說的話。一顆禮花在他身後的空中爆開。他看見她的臉仿佛被映上一層淡淡的橘紅,瞬間她的臉又變成藍色,紅色,銀灰色,白色。她的潔白的胸部在月光中平滑地升起來,然後降下去,沒入她那深藍色的晚禮服的海洋之下,像一對白海豚雙雙潛入夜晚的海洋。小峰看見女鄰居畫了重彩妝,濃濃的眼影,深紫色發亮的嘴唇。長而彎曲向上的粗粗的睫毛,忽閃忽閃的,兩眼放著亮光。

“把你太太也叫過來吧。”

“她不在。我說過了,她去荷蘭了。阿姆斯特丹。”

“荷蘭,聽起來是個好地方。”

“可能不錯吧。她很忙。她就要當教授了。”

“你對她真好,她一定很有福氣。”

“我們經曆過很多事情。”他想了想又說:

“我們一直很相愛。”

“我能看出來。那我是把酒拿出來,還是我們去我屋裏喝呢?就我們倆。”

“就我們倆?”

“對,就我們倆。他去中國了。”

“德國?”

“不,是中國。”

“中國。”

“對,中國。”

“你說就隻有我們倆。”

“對,現在就隻有我們倆。”

“中國人。”

“對,中國人。你和我。”

“你是中國人。”

“對,我們都是中國人。”

“我們倆。

“對,我們倆。”

小峰站起來走到籬笆前一下跳了過去……

 

*

客廳裏很空曠。中央鋪著一張巨大的形狀不規則的地毯,上麵有黑白相間的條紋,他倆就坐在那上麵,女鄰居已關了燈,對麵是那整塊玻璃做的像是不存在的牆。這時天空中又升起一朵白色的禮花,綻放開,徐徐吐出無數條快速扭動的火蛇。小峰坐在地毯上一直使勁仰著頭看,仿佛是在看一部黑白電影。而這時女鄰居給他看了看懷抱的那瓶紅酒,小峰看見上麵有紅色的字:Bordeaux,1889。這部黑白電影裏竟然出現了色彩。他吃驚地說:這是一百多年的波爾多啊!他們是真的把酒保存了一百年?小峰聽見女鄰居在身邊爽朗的笑聲。

“是的。他們能把一瓶酒保存上百年,然後再賣出去。你去過法國的酒窖嗎?”

“法國?酒窖?我沒有去過呀。”

“你想去嗎?”

“想去,但沒有去過呀!”

“我去過。那些酒窖在地下,像二戰時馬其頓防線挖的地下戰壕,轉來轉去,可能有幾十公裏,甚至幾百公裏,有很多分叉口,像是一座迷宮,在地下走著走著就搞不清東西南北,也搞不清上麵是清晨還是黃昏,也許已經是深夜,月亮就掛在天邊,鳥兒睡在枝頭……,地窖裏麵光線幽暗,空氣潮濕,有一種泥土和岩石的味道,通道的兩邊都是酒,有的裝在木桶裏,有的裝在瓶子裏,各種各樣的瓶子,擺滿了一個一個的架子,地上堆的也是,還有些是放在筐裏,堆得像小山一樣隆起。這裏陽光永遠照不進來。而外麵,每一年的陽光、雨水和風都不一樣,葡萄生長的過程也不同,好像每一年都是一樣的,日出日落,春夏秋冬,葡萄生長、成熟、采摘、釀造,日複一日的重複,但永遠不會有味道完全相同的年份,葡萄的汁、肉、還有皮和籽的味道都是不同的,每一年收獲的葡萄,擠壓成汁,釀成酒,裝進橡木桶或者瓶子裏的過程也是不一樣的,每一步都有很多的偶然,無窮無盡的偶然,在必然中的偶然,即使是重複到宇宙消失,也不會有一個一模一樣的夏天,或者一瓶一模一樣的葡萄酒,然後就放在這個地下的迷宮裏,幾年、幾十年、上百年,葡萄酒在容器裏仍然不是靜止的,每一年都在慢慢地變化,直到有一天,你或者某個人,比如,我們倆,把它打開時,你就一下子聞到了它的氣息,那是從液體裏蒸發出來的小分子,是1889年,法國,波爾多的夏天,一百年以前人世間的光陰啊,它隨著瓶蓋的開啟就飛散出來了,然後酒被喝完,這樣這瓶1889年的法國波爾多葡萄酒就消失了,再也沒有了……”

女鄰居一邊說,一邊啟開那瓶封藏百年的波爾多,倒進一隻水晶高腳杯,紅色的液體在杯子裏閃著亮光。她用左手托住杯底聞了聞,又換右手捏著杯子的細腳搖。小峰想接過杯子嚐一嚐這一百年的葡萄酒,但女鄰居卻自己仰頭喝了一大口,在嘴中嚼,然後,咽了下去,小峰隻得跟著吞下一口口水。女鄰居的嘴唇間浮動起兩片紫色的雲煙,在白色的夜空裏拉長翹起來,紫色的雲煙便化作一瓣紫色的新月,綻放出一朵滿意的笑容。外麵又有禮花爆開,從紅色的火球裏噴吐出無數顆孔雀藍和祖母綠的寶石,然後每一顆寶石又再碎成滿天閃閃發亮顆粒,映出女鄰居妙曼的身材。那藍色的晚禮服是否也會像一支焰火般爆開,隨著一陣藍色的雨星散開時,女鄰居就出水芙蓉般,赤裸地站立在自己的麵前,像根根纖纖玉指剝開了一粒盈盈顫動的荔枝,波提切利的維納斯從水中誕生。小峰感覺自己下麵硬朗了起來,但他又想去喝一口那杯一百年的波爾多,可是女鄰居已經又一仰頭將剩下的酒一飲而盡,然後她再把杯子斟滿。小峰伸手想接過酒杯。但女鄰居今夜卻似乎隻想自斟自飲,這一回她微微闔上雙眼,把杯子送到唇邊,細細品,一邊自言自語地喃喃著:1889年……法國……六月……波爾多的這個夏天……應該是……平靜的……有著很好的陽光……但少雨……空氣幹燥……多風……。小峰詫異了,女鄰居竟然是一位高深莫測的品酒行家!他真饞啊,控製不住了,伸出手,想拿過酒瓶,自己倒一杯,但不知為何,他的手卻抱住了女鄰居,而女鄰居也抱住了他,她把口唇輕輕貼著他的耳輪,向他的耳朵裏吹氣,一陣輕微的帶著酒氣的風吹進了他的耳道,癢癢的。他感覺下麵硬得難受,伸手在下麵摸了摸,卻恍惚聽見女鄰居輕聲地問:

“你……想不想……來……參加……一個……秘密的……par……ty?”

“秘密的party?”小峰幾乎失聲喊了出來,立刻鬆開手。他覺得像是在做夢。為什麽是這樣?可女鄰居卻嬌聲說:

“這可不是夢呦。是一個秘密par,ty。”

“不是夢?”

“不是夢。”

“我沒有做夢嗎?”

“你當然沒有做夢。”

“是一個秘密的party。”

小峰發現他還在抱著女鄰居呢,他想和她做愛卻又禁不住問她:

“什麽party?”

“共濟會!”

“啊?共濟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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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複 悄悄話 小峰和陸遊

小峰對科研的感情和陸遊對於恢複大宋的感情是類似的,都是一種對理想的一種執著和鍾情。我覺得這是有意義的。一個民族如果完全沒有理想主義的教育,從小弄的一幫孩子就知道苟且偷生掙錢尋樂子,到了中年,下了班搬個板凳,吃西瓜,熱烈的討論別人的私生活,然後,晚上睡覺時特愉快。如果一個民族都是這樣的人,這並什麽值得自豪的啊。(中國的理想主義教育關鍵在於,第一是虛假的,第二是為極權統治而設計的。)我覺得比起一些中年人,因為理想沒有實現就立刻對自己曾經的理想采取一種非常輕蔑的態度,小峰還可以呢。(當然,我寫的隻是他痛苦的時候,他肯定也有快樂的。我不能什麽都寫啊。)愛因斯坦在晚年,麵對無法解決的物理學的矛盾,也非常痛苦。如果人類隻知道尋求快樂,那我們現在就還是猩猩呢。我觀察過猩猩和猴子,發現它們通常隻有三種感情:快樂,憤怒,和恐懼。而如今網上也是以這三種情緒為主體。但是,我看過一個動物世界的紀錄片,裏麵記錄的是一群猴子。猴王老了然後被眾猴子轟趕進河裏不讓上岸,最後淹死了。眾猴子這才散去。散後一隻母猴子下水把老猴王撈了上來,然後一直低頭坐在老猴王的屍體旁邊,那樣子很傷感。這是我至今看過的動物世界的紀錄片裏,最神秘的一個片段。

從陸遊對待感情看,他也是一個柔弱的人。當然,這是時代的悲劇。不過,陸遊在宋朝就提出過廢除死刑。他可以說是一個偉大的人道主義的先行者。我總覺的其實是一些柔軟的人拯救了世界,把人帶進文明的社會。另外,中國傳統文化中父母對於子女的愛有時是相當殘酷的,沒有什麽同情心。



2016/9/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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