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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憲法》

(2022-04-24 15:12:02) 下一個

《憲法》通常是與我們老百姓相去甚遠的一個文件。有人說一個男人一天中可能有二十次想做愛,但未必會有一次想起《憲法》。

有一位朋友在美國參軍(預備役),純粹是覺得好玩,隻是到了入伍宣誓的時候,卻突然覺得震撼。誓言中隻有兩句話,第一句是“我要忠誠為捍衛憲法而戰,不管敵人是國外的還是國內的”。第二句是“我要服從美國總統並以服從命令為天職”。

朋友是科學家,喜歡尋根問底,忽然覺得這兩句話似乎有矛盾。如果美國總統是憲法的敵人,哪我該如何是好呢?是捍衛憲法還是服從總統呢?

於是他趕快穀歌美國總統的就職誓言,原來隻有一句話:“我作為美國總統將盡忠守則,以我的最大努力捍衛美國憲法”。

由此可見美國《憲法》的神聖。每一字,每一句,都是先賢們集思廣益千錘百煉而成,值得以傾國之力來守護,以全軍之勇來捍衛。

但不是每個國家都有《憲法》嗎?美國《憲法》又有什麽特別呢?朋友忽然想起一句老話,“有比較才會有鑒別”。但朋友既沒有讀過美國《憲法》,更沒有讀過別國的《憲法》,於是靈機一動,開始用穀歌尋找憲法比較,找來找去,找到裏根總統的演講,說美國《憲法》和獨裁國家的《憲法》隻有一個區別,就是美國《憲法》的序言裏開始的三個字:“We the people" (我們人民)。在美國,《憲法》是人民用來限製政府權力的,總統是人民選出來按照《憲法》施政的。政府所做的一切,都要在《憲法》的框架之內。所有人都不能淩駕於《憲法》之上。而獨裁國家的《憲法》,不是人民用來限製政府權力的工具,而是獨裁者用來宣示獨裁的工具。獨裁者通過《憲法》告訴人民,我容許你們遊行結社,容許你們胡說八道,但這些權利是我給你們的,所以我隨時可以收回或者更改。

朋友聽了裏根總統的演講後很滿意,撫掌大笑,覺得沒看《憲法》一個字就把《憲法》搞明白了。後來每次和別人討論《憲法》的時候,就把"We the people"亮出來。別人聽後都肅然起敬,覺得這就是美國《憲法》的真諦。

朋友如此這般屢試不爽,直到有一次遇到一位俄羅斯同事。朋友的俄羅斯同事大多愛國,但這位是另類。討論憲法人權民主自由時,這位俄羅斯同事說俄羅斯《憲法》就是一坨狗屎。朋友聽了,馬上就把"We the people"亮出來,說任何憲法,如果沒有開宗明義寫下"We the people",就都屬於狗屎。沒想到那位俄羅斯同事大不以為然,說俄羅斯《憲法》開頭也是"We the people",隻是稍長一點”We, the multinational people of the Russian Federation”(我們俄羅斯聯邦各民族人民)。簡而言之,雖然憲法的開頭強調了人民,但普京治下的俄羅斯還是獨裁,人民還是沒有民主自由。有沒有開宗明義寫下"We the people",和《憲法》的神聖與否沒有關係,和民主自由也沒有關係。

朋友受此挫折,免不了臥薪嚐膽,真的開始讀起美國《憲法》來。幸而《憲法》不長。序言隻有一句話。正文一開始就描述三權分立的架構。朋友聽過三權分立無數次,卻原來是寫在《憲法》裏。知道三權分立的原則,是因為人都自私,需要監督。正如月有陰晴圓缺,人的一生難免有善惡良莠之時,所以不能放任自流。

朋友很快讀完《憲法》,但沒想到後麵卻有很長的修正案。第一修正案是宗教自由和言論自由,第二修正案是擁槍的權利。朋友對於美國的槍支泛濫,早有微詞,於是便覺得第二修正案實在是畫蛇添足,狗尾續貂。如此一來,朋友研讀《憲法》的虔誠和耐心便少了許多,於是從第二修正案跳到第十二修正案,卻是關於美國總統和副總統的選舉事項的修正。朋友看著煩心,於是又從第十二修正案跳到第二十二修正案,卻是關於總統任期不能超過兩屆等等。此時朋友的心境,已經從虔誠到煩心再到抵觸,覺得這任期製可有可無,甚至弊大於利。與其讓年逾古稀的拜登當總統,還不如當時讓年富力強的克林頓多當幾屆總統。

朋友自茲以後,每逢討論憲法國政,便不再亮出"We the people",而是評論美國《憲法》第二十二修正案的任期製,說兩屆任期製不如中國的“七上八下”,因為後者基本保證了領導人有足夠的精力應付複雜的國政,而前者無此功能。如此直到有一天,朋友遇到同學校的一位華人老教授,問朋友最近工作如何,對學校管理層是否滿意,等等。朋友說沒想到現在大學裏勞資關係如此緊張。老教授說過去不是這樣的,因為勞資雙方的位置曾經是互換的。校長副校長教務長及各學院院長代表資方,教授和各學院副院長係主任等屬於勞方。資方的校長副校長教務長及各學院院長在任期完畢後又回到係裏當了教授,其身份自然由資方又回到了勞方,所以資方通常不會不考慮勞方的利益。這與公司裏的勞資關係很不一樣,因為公司的老板通常不會和雇員的身份互換。如今的大學正和公司靠攏。雖然學院的院長還經常會回到係裏當教授,但大學校級領導已經很少會回到係裏當教授了,有的大學領導甚至從來沒有當過教授,所以他們已經不會從教授的角度來考慮大學的未來,更不懂得考慮教授的利益,所以大學裏的勞資關係就緊張了。

朋友聽了這一番話,忽然便對美國總統的任期製有了深一層的理解。如果沒有任期製,便有終身總統的可能,便沒有總統和人民之間的轉換,總統便不會從人民的角度來看問題,便往往不會顧及人民的利益。正如大學校長知道自己不會當教授了,就不會再顧及教授的利益一樣。所以一個不擇手段想當終身總統的政客,必是人民民主的公敵。一個不擇手段想永久執政的政黨,也必是人民民主的公敵。朋友如夢初醒,恍然大悟,拍案大呼曰:此聞道之時也!”於是對任期製推崇備至。

法律使人知罪,《憲法》也是如此。《憲法》的任期製,讓野心家知罪,但野心家人欲泛濫,便動輒更改《憲法》讓其脫罪。於是上行下效,無法無天,那一片黃土地上,便滋生出許多貪官莠民來。文革之所以積重難返,便是因為一個大野心家私心的泛濫而毀壞了兩代人的心靈。

由此可見,一個公平的國度,不但需要正義的法律,也需要社會的良心。法律是外因,良心是內因。內因和外因相輔相成,才能抵製私欲的洪水。如無法律,人便不能知罪;如無良心,人便無意向賢。法律如同鯀的息壤之於私欲的洪水。光憑息壤圍追堵截,洪水依然泛濫。所以大禹用疏通引導代替圍追堵截,竟輳全功。舊約聖經裏的上帝,賜給猶太人法律,讓猶太人知罪,但收效甚微。於是通過新約聖經裏的耶穌和聖靈,來疏導人的內心,控製人的私欲,讓人知道自己實實在在是個罪人,實實在在需要脫胎換骨。中外先賢對於外因和內因的相互關係的認識,何其相似!

所以一個國家的《憲法》是否神聖,完全取決於所在國領導人和國民的素質。十年樹木,百年樹人。惟願祖國十年百年之後,能在那人欲橫流的彼岸樹立起兩座光芒四射的燈塔。一座是正義的法律,另一座是社會的良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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