貴族

我們通常說的貴族，往往是英國貴族（British Nobility），其實包括英國貴族和英國紳士（British Gentry），兩者經常不易區分。所謂貴族（Nobility），顧名思義，就是高尚的族群。中文翻譯成貴族，其實並不恰當，誤導人們以為大富大貴就是貴族。

當然不是所有高尚的人都屬於貴族。毛澤東說張思德是高尚的人，但他不是貴族。被稱為貴族，是要有物質基礎的，是指那些“衣食足，知榮辱”的有錢人。但有錢人並不都是貴族，因為很多有錢人並不高尚。

高尚體現在什麽地方呢？不同的貴族家庭有不同的座右銘，但共同點通常是patriotism, honor, courage, empathy, and sympathy for the weak。翻譯成中文，就是甘願為國捐軀，為民請命，為家族爭榮譽。英國曆史上的貴族學校，向學生灌輸的就是為國為民為家族而奮鬥的思想。可見貴族的特征是付出，是做一個模範公民，而不是花天酒地，揮金如土，有千萬人畢恭畢敬地伺候。

還是說一個具體的例子吧。一九一二年四月十四日，英國皇家郵輪泰塔尼克號在大西洋的處女航中撞上冰山。船上有一等，二等和三等艙。住一等艙的大多是貴族的老頭老太，有記錄的共有175名男人，144名女士，5名男孩和1名女孩。住二等艙的大多是貴族的中年少壯，有記錄的共有168名男人，93名女士，11名男孩和13名女孩。所有孩子全部獲救，女士有93%獲救。沒有獲救的女士大多是因為保姆急急忙忙帶了孩子上救生艇走了沒有告訴媽媽， 所以媽媽瘋狂尋找子女，死活不肯離船。

有多少男人獲救呢？隻有21%。特別是二等艙的貴族精壯男人，獲救的隻有8%。一百六十八位住二等艙的紳士，隻有14名獲救。

為什麽精壯男人逃生反而不如小孩和婦女呢？因為有一紙不成文的公告，就是婦女和兒童優先。高尚就體現在生死存亡的時刻。盡管隻是一紙不成文的公告，但隻要合理，就要帶頭遵守，即使生命垂危，也要置之度外。這就是貴族，就是高尚的人。可見為國捐軀，為民請命，為家族爭榮譽，絕不是一句空話。借用鄧拓的一句詩，莫謂貴族空議論，頭顱擲處血斑斑。

真正“頭顱擲處血斑斑”的時刻，當算始於一九一四年的第一次世界大戰。著名的英國貴族學校伊頓學院（Eton College），有5660位學生參軍，戰死沙場的1157名，死亡率是平民士兵的一倍。活下來的，也是傷病交加，銳氣盡失。

戰勝國的貴族尚且如此，戰敗國的貴族就更是消耗殆盡。大戰之後，歐洲各國的貴族階層基本消失，世界進入大眾時代。大眾時代是革命的黃金時代，於是全世界革命浪潮在第一次世界大戰後洶湧澎拜，席卷全球。

中國也曾經有貴族，能說出“先天下之憂而憂，後天下之樂而樂”的範仲淹，就是中國貴族的代表。可歎歲月悠悠，“風流總被，雨打風吹去”。

所以我們如今談貴族，就是談曆史。這個世界，已經沒有貴族，將來也未必會再有貴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