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驢小時候身體很棒。父母都是拿著高工資,卻家徒四壁。三轉一響的沒有,哦,父母合用一塊手表。重點在保證了孩子們的營養。蛋白質補充天天有,沒肉就用魚蝦豆腐湊。所以比同齡孩子高些,還腰圓膀紮,是塊打架的好料子。
可惜童年在上海渡過。上海人,大人小人,皆好爭而怯鬥。頗無用武之地。但下放到了農村,終於發揚光大。單日不打雙日必打,兩三年幹了不下五百架。真正做到了和貧下中農打成一片。當然,這隻是人類天性,男孩小時不打架,長大了如何會捕獵謀生?人類是進了城市才變態的。
當其時,這個異類,白淨高大,衣著光鮮。一看就是付欠揍的樣子,怎麽也得拖你到泥地裏滾上三滾。當然農村裏也不是盡沒頭腦,動手前先要目測對手體量。所以我的對手一般要比我大兩三歲。好在農村裏打架就是打架,今天打了明天又好。打得頭破血流家常事,當地孩子抓把塵土抹抹,我會到河邊洗洗,各自回家。這也算城鄉差別,卻不能少。我得掩蓋痕跡。
打架我從來不怕,怕的是回家挨打。單向被打感覺特差。好在大都無疾而終。偶爾也會碰到奇葩。有個家夥比我還高大,挑我打架,卻因為手指破了流血,當場崩潰。一把眼淚一把鼻涕地追了我好幾裏路,要抓我去見家長,賠償醫藥費營養費。。。後來我有經驗了。將別人打出了血後,也要有意讓別人打到自己,比如是鼻子。這樣也整得一臉血。如此,則圍觀品論的好事人們,就覺得是公平了,誰都沒占便宜。父母的社會輿論壓力減輕,我回家挨揍的壓力也減小。。。
一直覺得打架挺有意思,直到遇見了流氓。農村裏沒有,進了縣城,上了初中。班上有團夥三個小流氓。不是我封的,是他們真的以此自居,橫行霸道,所有同學都怕他們。他們自己還是屁孩,但他們的父兄,確實都是以能打出名,名鎮縣城的真正流氓。他們隻算流二代,但家族威懾力在當地不可小覷。我初來乍到,沒有曆史感,也就根本不鳥他們。結果那些被欺負的同學們,就隱隱地站到我後麵。
課間大家一窩蜂去打乒乓。台少人多,所以都是五球三勝下台製。但那三個小流氓來了,他們要作主,決定誰能打誰不能上。其實他們不感興趣打球,也不會打球。可就是要作主。換做現在,流氓也有些文化了,還有互聯網。這三位一定會去維基或啥的,剪貼個“如何打乒乓”來教訓大家,指出你們打的都不對,所以一切必須聽我的。可惜當年沒那個環境,一切要憑真打。
我讓大家別理他們。想打就排隊,想霸台能打贏才行。小流氓們當然不幹,一個就跳上了球台,讓誰也別想打成。我一看,還好,這又不是什麽高攀不上民主道德的高地,不就一個磚頭水泥的破台子麽。一縱身也跳上去,麵貼麵站定,讓他滾下去。這下百人圍觀,僵持在那裏。小流氓看看我的體量,遲遲不敢動手。底下他的同夥在鼓噪快些將我打下台。台上那位憋屈良久,惱羞成怒。轉頭衝著同伴大喊:你行你上來啊!
從此這團夥在班上失去了話語權。我是真的不在乎,一對一穩贏,三對一,最多打成一場爛仗。但是我還是低估了麵子對流氓的重要性。流氓丟了麵子,就丟了一切,一定得找回來。他們終於等到了機會。那天我在教室看新發下來的教科書。那年頭書又淺又薄,一發下來當天看完,然後就不用再看。教室裏同學都走光了,除了一兩個女生。
一個當麵挑事,另一個突然衝上來,一頭紮向我的小腹,抱著腿想將我掀翻。但是他有些低估了我的力量和重量,居然讓我一條腿撐住了。那小子衝的如此猛,衣服翻過了腦袋,整個後背都光裸著。我想反擊,最快的就是用肘。可一肘下去,就是後腦和頸椎;用拳頭,打不著屁股,隻有那根頂彎了的瘦棱棱的脊椎骨在眼前晃。架打久了都懂點人體解剖學,知道這樣一下重擊,非殘也癱。我大喊兩聲:你想死啊!你找死啊。。。舉著拳懸著肘,楞是沒能打下去。
那小子一直吭哧吭哧地往前拱,另外兩個從旁邊一絆,終於將我摔倒到一堆桌凳中。三人齊上,拳打腳踢。當我的掙紮將桌凳全蹬開,有空間站起來的時候,又一哄而散。從此這三個人一直同出同入,嚴防我報複。由於圍觀者過少,他們隻得自己宣揚自己的豐功偉績。據說,那位是特別請教了他大哥,那可是當年縣城第一打架玩命的高手,學了那招來專門對付我的。也不知道被小弟執行成那個樣子,是不是本招的精髓所在。
看到他們那副如臨大敵的樣子,我對打架突然失去了興趣。我有那麽多事可作,踢球讀書,打鳥摸魚。沒必要和流氓去耗著。我又不需要那個麵子,給他們就是了。因為,明明是可以致命一擊,偏偏自己下不去手,怪不得別人。下次碰到類似情況,可能仍是一樣結果。不得不承認,任憑武功再高強,還是打不過流氓。
“我一看,還好,這又不是什麽高攀不上民主道德的高地”--嗬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