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驚險: 猶有餘悸, 心頭縈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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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永烈:馬思聰不堪”文革”淩辱偷渡香港 晚年為何沒有回國?

發布時間:2011-04-14 09:36 作者:葉永烈 字號: 點擊: 4249次

   著名音樂家馬思聰不堪“文革”淩辱,於1967年偷渡到香港,從此作為“叛國者”浪跡天涯。馬思聰晚年為什麽沒有返回中國大陸?對此外界有許多說法。傳記作家葉永烈揭開了這一謎底:真正原因是台灣當局派人從中阻攔。

 
  從2010年第六期《世紀》雙月刊上,讀到過傳忠先生的《從馬思聰未能回國談起》一文(以下稱“過文”),感到非常驚訝。
 
  “過文”使我驚訝,是在於把馬思聰未能回國的原因,歸結為我寫了《思鄉曲——馬思聰傳》。過傳忠先生所依據的是中國新聞社原駐美一位記者回憶文章。我借《世紀》一角以說明事實真相。
 
  馬思聰給我寄來20多幅照片
 
  馬思聰先生次女馬瑞雪從美國費城寫給我兩封親筆信。
 
  其一,馬瑞雪在1987年1月19日致葉永烈函:
 
  今寄上我和父親的照片,盼查收。再次感謝您對我們的關懷!
 
  父親有很多作品,想交給您代為出版……
 
  其二,馬瑞雪在1987年3月6日致葉永烈函:
 
  來函敬悉。父親日前掛號寄了照片給您。他收到上海的大伯母(葉永烈注:即馬思聰的大嫂李薇)來信,告之您曾向她索照,她不敢做主給您。她那裏有許多父母歐遊的照片,您拿這封信給她看,可要到……
 
  從這兩封信可以看出,在《思鄉曲———馬思聰傳》發表之後,馬思聰仍要把自己的作品交給我代為聯係在中國大陸出版,還親自給我掛號寄來20幅照片(有的照片像A4複印紙那麽大),這清楚表明,馬思聰先生本人對我是很信任的。
 
  馬思聰無法忍受“文革”酷虐,於1967年1月15日冒著生命危險乘坐“
 
  002”號小艇從廣州偷渡香港,馬瑞雪是這一偷渡計劃的製訂者。馬思聰和夫人王慕理、次女馬瑞雪、兒子馬如龍來到美國之後,馬瑞雪成了他最為倚重的助手。《思鄉曲———馬思聰傳》發表之後,馬思聰先生通過馬瑞雪與我聯係。我手頭保存的馬瑞雪寫給我的信,有27封之多!
 
  倘若我的《思鄉曲———馬思聰傳》使馬思聰先生不快,甚至因此不回中國大陸,他怎麽可能通過女兒馬瑞雪與我有那麽多的聯係呢?
 
  過著隱居生活的普通百姓
 
  《思鄉曲———馬思聰傳》是一篇5萬字的報告文學,發表在1985年《文匯月刊》第5期,文末寫明:“1985年3月采寫於北京-南京-上海”。我采寫《思鄉曲———馬思聰傳》,是因為在1985年春節,公安部宣布為原中國文聯副主席、中央音樂學院院長馬思聰的“叛國投敵”案平反,馬思聰一時間成了“新聞人物”。在我看來,馬思聰是“文革”重災戶,是遭受極左路線迫害的典型,很值得為他寫一長篇報告文學,於是我聞風而動。當時,馬思聰遠在美國費城,我無法采訪他本人,但是我迅即在上海、北京、南京采訪了馬思聰諸多親朋好友。我在《采訪手記》中寫及:
 
  我像寫作科學論文似的,頭一步便是查文獻。我把許多時間,擲進了圖書館。我從(二十世紀)二十年代末的舊報刊、舊雜誌查起,一直查到近年來香港、台灣以及國外關於馬思聰的種種報道。
 
  做了大量案頭工作之後,我很快就排出了采訪線索。
 
  我在上海采訪了臥病在床的馬思聰長兄馬思齊(就是他當年帶著童年馬思聰前往法國學習音樂),從京來滬的馬思聰胞妹馬思琚。我前往北京,采訪了馬思聰長女馬碧雪(馬思聰在中國大陸唯一的直係親屬)、中央音樂學院院長吳祖強及章彥教授、蘇夏教授,采訪了馬思聰多年老友中央音樂學院原黨委書記趙渢和中國音樂學院院長李淩以及詩人金帆,采訪了著名鋼琴家劉詩昆、傅雷之子傅敏等。尤其應當提到的是,我得到公安部的批準,得以進入公安部檔案室,查閱了4大袋馬思聰“出逃”檔案,即“002”檔案,掌握了馬思聰出走的詳情。根據檔案的線索,我趕往因馬思聰案被捕的廚師賈俊山家,賈師傅當年賣掉自己的自行車,把錢交給馬思聰作為南逃廣州的路費,賈師傅在獄中受迫害而死,我采訪了他的兩個兒子。在南京,我采訪了馬思聰好友陳洪教授……
 
  《采訪手記》中還寫及,“我是瘸著腿走進家門的,因為緊張的采訪,使我的雙腳各磨起了一個比象棋棋子還大的水泡。”我的《思鄉曲———馬思聰傳》,是建立了紮實的采訪和查閱關鍵性檔案以及諸多文獻的基礎寫成的。
 
  後來據馬瑞雪告訴我,馬思聰先生看過我的《思鄉曲———馬思聰傳》之後,相當震撼,以為“葉永烈先生是大陸馬思聰專案組的負責人”,因為就連馬思聰本人都已經記不清楚他離開北京時乘坐的是多少次列車,幾點鍾到達南京,又是何時到達上海,何時到達廣州。他不知道公安部的“002”檔案上有詳盡的記載。由於查閱這一重要檔案,當時有多少人上了偷渡的小艇,小艇在海中的經曆,到達香港時的情形,我都清清楚楚,我甚至還擁有偷渡小艇的照片!其實,那是因為“002”檔案中,保存了那些與馬思聰同船的偷渡者在抵達香港之後給內地親友所寫的信,這些信被公安部門截獲,信中詳述了偷渡的經曆……
 
  “過文”稱,《思鄉曲———馬思聰傳》中寫及的一段話,“深深刺痛了馬思聰的自尊心”,使得馬思聰從此不再回到中國大陸。這一段話是:
 
  馬思聰住在老人公寓,門可羅雀,晚景淒涼……
 
  其實,《思鄉曲———馬思聰傳》原文如此:
 
  馬思聰以他崇高的藝術聲望,在美國受到了尊重。起初,他住在紐約的一家公寓。後來,他搬到費城僻靜的郊區,住在一幢18層的公寓中一套很普通的房子裏,兩個房間而已。女兒馬瑞雪出嫁了,生了兩個女孩。馬思聰夫婦一直和迄今未婚的兒子馬如龍住在一起。跟過去在北京所住的近200平方米、8個房間的四合院,自然是不能相比。當年曾是父親的“愛徒”、“有些天賦”的兒子,也不能如願以償地在美國當小提琴家,而在一家齒輪公司做與音樂無關的事。
 
  音信隔絕,門可羅雀,“獨在異鄉為異客”,馬思聰的心境是蕪雜的,有著難言之痛。盡管他經濟不算寬裕,但是,多年來拒領美國的“政治避難救濟金”。
 
  1980年6月14日,馬思聰和妻子在給長女馬碧雪的家信中,很坦率地談了當年的辛酸:
 
  “爸爸對大陸猶有餘悸。初到美國半年都做同一惡夢,捉回去再逃不出來。文革之罪,頭上傷痕仍在。床單、外衣上的血跡是洗淨了,何堪回首話當年!!!”思鄉、鄉思,在心頭縈繞。那隻相依為命的小提琴猶在,《思鄉曲》的作者常常奏起了《思鄉曲》,那委婉的琴聲飄逸在異國他鄉的空中。
 
  他思念祖國。他曾深沉地說:“房子住舊了可以換。但是對待祖國不能像對待房子那樣。我永遠熱愛自己的祖國。”
 
  王慕理也說:“我十分懷念我們的祖國,美麗的河山和人民……”
 
  這段描寫,有根有據,並沒有什麽過錯。1993年,我從洛杉磯飛抵匹茲堡大學,馬瑞雪從費城來電邀請我的全家去費城她家過聖誕節。當時馬思聰先生已經過世,我見到了馬思聰夫人王慕理,她很高興接受我的采訪,並與我合影。馬思聰家並非“過文”所說的在費城住“豪華公寓”,確實隻是“一幢18層的公寓中一套很普通的房子”。馬思聰在美國,隻是剛剛到達時舉行記者招待會“轟動”了一下,然後便是過著隱居生活的普通百姓,不像當年在中國大陸是受周恩來總理處處關懷的顯赫的名人,所以他在美國住的是普通公寓應當說是很正常的。
 
  馬瑞雪曾經對我說,她父親過去在北京馬杓胡同的家是很氣派的四合院,賓客盈門,而在美國費城,她父親深居簡出,沒有多少客人,特別是對大陸來人非常提防。馬思聰在費城住了那麽多年,也隻是到加拿大去了兩次,看望大姐馬思錦和姐夫徐騰輝,另外在離世前去了一趟歐洲旅遊。馬思聰去的次數最多的地方是台灣。2007年我從舊金山飛往紐約然後轉往費城,當時王慕理、馬瑞雪都已經過世(馬思聰的長女馬碧雪也在中國大陸去世),唯一健在的是馬思聰之子馬如龍。馬如龍告訴我,他仍在做技術工作,並沒有從事他所喜愛的音樂事業。
 
  馬思聰沒有回來的真正原因
 
  我在完成報告文學《思鄉曲———馬思聰傳》之後,又繼續進行采訪,寫出30萬字的《愛國的“叛國者”———馬思聰傳》。
 
  1988年9月下旬,馬瑞雪首次從美國回來探親,事先給我打了電話,告知行程,正在深圳采訪的我飛回上海迎接她。9月20日至25日,我在上海對她做了長時間的錄音采訪,她談了當年如何“策劃”馬思聰的出走以及來到美國之後的生活狀況。她還來到我家做客。1988年9月26日我陪同馬瑞雪訪問老作家柯靈以及著名音樂家賀綠汀。
 
  1988年9月26日,中共上海市委統戰部部長毛經權宴請馬瑞雪,邀請我陪同———其中的原因是此前有關統戰部門得知馬思聰女兒馬瑞雪與我有著密切的聯係,希望我向馬瑞雪轉達相關部門邀請馬思聰回國之意。中共上海市委統戰部曾經派員到我家,看了馬瑞雪寫給我的諸多信件,並希望今後經常告訴他們馬家的動向以及回國意願。所以我曾經是馬思聰回國的牽線人之一。
 
  馬思聰沒有返回中國大陸的真正原因,跟張學良將軍最後沒有返回中國大陸一樣,是台灣當局派人從中阻攔。當時,海峽兩岸劍拔弩張,處於敵對狀態。馬思聰來到美國之後,與台灣的關係密切。馬思聰多次應邀前往台灣,台灣待為上賓,蔣介石親自接見馬思聰。對於馬思聰來說,一則台灣畢竟到處是中國同胞,為同胞演出使他有一種親切感。二則是他在經濟上依賴台灣。他是作曲家,但是他的作品在美國既無法出版,也無處演出。他在美國沒有經濟收入。到了台灣,每作一次環島演出,台灣會給他一大筆錢;對於台灣當局來說,則是利用馬思聰作為反共、反中國大陸的工具。
 
  自從中國公安部為馬思聰平反的消息傳出之後,台灣當局相當緊張,加強了對馬思聰的控製。台灣方麵在費城的某人,扮演說客兼監視者的角色,經常來到馬思聰家中,勸說馬思聰不要回到中國大陸。台灣當局對馬思聰軟硬兼施———
 
  硬的一手,那就是台灣報刊連篇累牘刊登《馬思聰在台言論》,那“賬”從1968年馬思聰第一次訪台時算起,一筆筆地開列出來……其實,那些《馬思聰在台言論》,細細分析起來,有著各種各樣的來曆:一是台灣的記者們把自己的話放在馬思聰嘴裏去講。這是他們的慣技。於是,許多馬思聰沒有講過的話,便硬安到馬思聰頭上;二是把馬思聰對“文革”的血淚控訴,張冠李戴,偷梁換柱,引伸為對大陸的不滿;三是當年正在氣頭上的馬思聰,在台灣當局煽動下說過的某幾句錯話,被咬住不放。台灣當局以為,公布《馬思聰在台言論》,可以從政治上阻斷馬思聰的返回中國大陸之路。
 
  軟的一手,那就是“盛情”歡迎馬思聰再訪台灣。在1985年春節公安部發出為馬思聰平反的通知之後,馬思聰沒有去中國大陸,反而在4月9日至23日應邀去台灣的高雄、台南、屏東、南投、台中苗栗、桃園等七個縣市各演一場音樂會,這清楚表明馬思聰牢牢被台灣當局所控製。1986年1月4日,北京國際青少年小提琴比賽委員會主任委員吳祖強、秘書長司徒華城聯名致函馬思聰,歡迎馬思聰作為貴賓出席9月18日至29日在北京舉行的比賽。但是這年2月,馬思聰夫婦和兒子反而又赴台灣過春節,並在台灣演出。在台灣當局的勸阻之下,馬思聰沒有在9月前往北京。1987年3月5日,馬思聰因赴新澤西州探友患感冒。3月8日轉為肺炎,入院急救。5月19日上午進入手術室,動心髒手術。因心髒嚴重鈣化,手術失敗。5月20日淩晨三時零五分,馬思聰病逝於美國費城。所以從1985年春節公安部為馬思聰平反到1987年5月馬思聰病故這兩年多的最後的時光,馬思聰兩度赴台灣,卻沒有前往中國大陸,完全與筆者的報告文學《思鄉曲———馬思聰傳》無關,而是台灣當局從中阻撓。恰恰相反,筆者倒是應中國大陸有關部門的委托,一再向馬瑞雪轉達歡迎馬思聰一家前來中國大陸的意思。
 
  此外,馬思聰沒有回中國大陸,還涉及他曾經通過夫人提出要求歸還北京的四合院以及相關的一些經濟上的賠償,中國大陸有關部門沒有迅速、明確給予答複,也使他感到不快,不願回到中國大陸。

來源: 《世紀》2011年第1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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