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讀了王朔的一篇博文:“唯一讓我欣慰的是:你也不會年輕很久”。文章痞風依舊,但講到一個大叔對青春的羨慕嫉妒恨,作者還是很誠懇的。算算王朔也快六十了。到了這個年齡,看著年輕人總覺得矯情:二十出頭就開講坎坷的命運,“一臉飽經滄桑,滿口曾經滄海”。
看不慣年輕人矯情的大叔有一個更出名,那就是辛棄疾。《醜奴兒,書博山道中壁》中寫道:“少年不知愁滋味,愛上層樓。愛上層樓,為賦新詞強說愁。而今識盡愁滋味,欲說還休。欲說還休,卻道天涼好個秋”。辛大叔的這首詞,以悲涼著稱。但這悲涼的襯托,卻是年輕人的幼稚。
然而我對王大叔辛大叔們對年輕人的輕慢有點意見。羨慕青春,可以理解,但別老說年輕人的苦惱是假深沉啊。這和一個人就是眼饞別人好也不應該把別人說得很不堪是一個道理。其實年輕人的麻煩多著呢:學業,職場,情感,金錢,哪樣還不都得自己掙?記得我十七八歲的時候還在鄉下,一位留城的同學常送些書來,其中有一本郭沫若詩集。郭大叔的詩丫丫嗚嗚的,讀了幾次才讀完。不過倒記住了其中這麽幾句: 我羨慕你青年臉上的紅霞,我羨慕你青年臉上的桃花,每當我看到鏡子裏的自己,就禁不住徒傷老大 (大意)。當時讀到這兒就很不以為然,當然我那時臉上沒有紅霞隻有菜色。問題是,那時在鄉下真的很絕望,看不出有什麽值得羨慕的。相反,我覺得那時的郭大叔名聲地位盡入囊中因此站著說話不腰疼。
成年人都愛說童年是無憂無慮的。我從一長大就懷疑這種論調,因為我曾仔細想過我的童年,結果發現留下的盡是灰暗的記憶。不幸我兒子也這樣。他現在還記得三四歲時費盡心思用所有的汽車玩具搭建的一個“車禍”現場怎樣被他堂哥一來就給毀了,對此一直耿耿於懷。文革這麽大的事兒過了才不幾年有人就已經忘了,可我兒子這個仇記了二十幾年,所以你還真不能說孩子的煩惱不算個事兒。
因此,人生在世,哪個時段遭什麽樣的罪,生命自有它的定數。大叔有大叔的窘迫,青年有青年的煩惱,童年有童年的困擾。沒有哪茬罪比其他的罪更加高大上,也沒有哪茬罪更沒品味。
其實老王老辛老郭們也沒有必要覺得青春逝去就是生命中多麽大的痛。真正的痛應該是在生命的最後。我一直覺得生命的意義隻有和死聯係起來才能被理解。大叔們可能沒有想到,在生命凋零的時候,他們這些羨慕別人青春的大叔也是值得羨慕的。
樓主說的對。